一场惊吓就这么草草结束在众人的眼际,方才还喧闹的跨院此刻显得有些沉寂,彼此面色上都有些惘惘的。
风月倒颇为回味地嘴角挂笑,“别说其他的,就指挥使教训大姑娘这两次,真真是直抒小的的胸臆了,可见人不能得意,也不能张狂,妨不得受教训!”
这话说得,倒像是萧逸宸故意替她教训似的。
不过,瞧方才沈南伊那煞白的一张脸,只怕吓得不轻,那绣画的事估计都她都没心思闹腾了。
沈南宝想得没错,当夜沈南伊便起了高烧,叫了万大夫登门来看,延捱到了翌日清晨天蒙蒙亮时,沸水一般的静怡轩才静默了下来。
也因此,沈南宝偷上了几日空闲,除去每日晨昏定省,便在府中绣样斗茶,那精神头逐日可见矍铄。
反倒是殷老太太总愁眉不展,更甚者嘴上都起了燎泡。
风月不免称奇,“老太太这是在忧心什么呢?”
沈南宝碾着茶饼,往窗外秾睇了一眼。
潇潇穹隆碧蓝无云,几只燕雀在墙头啾啾啁哳,没有一丝的院子像掉进了烈日烹煮的大锅里,哪儿哪儿都弥漫着浓稠的热。浆,人一往里头站就被热。浆粘黏得满头大汗。
沈南宝畏凉也畏热,冬日被陈方彦用炭火温着,夏日则被他用冰鉴纳凉。
如今自个儿错开了同他姻缘,只怕今年这炎夏会过得十分恼火了。
沈南宝不免双眼忡忡起来,都道是端午之后入夏得快,如今这天儿还没至端午便这么热了……
沈南宝怔了怔,这才想起前世的这年离奇的天热,好些州郡田地都被晒得干竭了,不少人因此中暍,官家大赦减免镇冰,行放诸民,这才熬过一夏,却没避免的迎来了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一袋米因而市价不啻天高。
风月看她默然了半晌,有些忧心,“姐儿,是老太太那边的事棘手么?”
沈南宝迎上风月纳罕的眼神,想起她方才的问话,笑了笑,“不是什么好棘手的,祖母是在担忧二姐姐说亲的事。”
风月眉眼打起了官司,“还想着把二姐姐塞进萧指挥使身边去,老太太这也是太……她就是不顾及二姑娘的心思,那也得想想萧指挥使愿意不愿意啊。”
沈南宝失笑,“你怎么就觉得萧指挥使不愿意。”
风月支支吾吾地,“萧指挥使都给姐儿玉佩了,小的瞧姐儿日日揣在怀里……”
“你又胡说了!”
沈南宝不知是热得还是什么的,两颊烫得厉害,“那东西说了是留下把柄给我的,你还说出来,也不怕被人听见,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叫她给我好板子吃!”
两相说着,突然一人跃进门内,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姐儿,老太太要你去花厅。”
怪哉,平素晨昏定省都不乐得见她的,今个儿却是破天荒了。
沈南宝看着站在一格大小光影里的方官,忖了村问:“你晓得是为着什么不?”
方官抬起眼,意味不明地回道:“左不过那些事。”
左不过那些事。
便是方才她们谈及沈南宛说亲的事。
沈南宝恍然的时候,方官沉然了那双眼看向她,“幸得好悠柔被支开了,不若听到了姐儿又少不得一通闹腾。”
悠柔?
她泄了那么多消息出去,哪一件让她们吃到甜头的?
只怕现在再听悠柔说什么,她们都不愿搭理了。
不过方官说得并没道理,自己这段时日的确少了先前的警惕。
沈南宝点了点头道晓得,便让风月替自己换了件雪缎襕裙,自顾去了花厅。
花厅和上房隔了一道漏花窗,叫人垂了竹篾下来,从外头看不到屋内的情形,却听到所有动静。
沈南宝去时,沈南宛已经穿着隐花裙,搭着藕色半臂在那里啜着茶,一边啜一边还抿着鬓,见到沈南宝来,还支起了笑,不过却没说话,只擎手比向了槅扇,示意她不要吭声。
意思很明白,是叫她来听墙角的。
不过叫她作何?
是让她紧顾着沈南宛等会儿子跑到上房哭闹?
但沈南宛这副表情不大像是不乐意。
何况爹爹生辰那起子事出了,祖母应当也不愿意再热脸贴冷屁股了罢,该是换下家才是。
沈南宝兀笃笃地想着,刚趺坐在旁,便听得那头国公府夫人的声音传了过来,“虽说二姑娘及笄是闹了那么一通不好看相,但她素日在外名声不差,也有那个嘤小娘帮说,只要老太太点头,应允了五姑娘,二姑娘其实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