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容氏假意‘卑弱’,骨子里尚存着一股韧劲,没想日积月累的,不知假戏真做,还是让彭氏水滴石穿了,反正那骨头而今是泡得一塌糊涂!
既这么,自己再这样敲边鼓也没甚用了。
沈南宝一霎撂下茶盖儿,在磕托的脆响里,声音深深如寒潭滚涌,语厉厉如迟重寒风疾疾打来,“小娘还觉得如今只是疼那么一疼么?那我且问问小娘,小娘这段时日可曾去看过三哥哥?”
倬哥儿?
容氏不明白沈南宝为何突然提起他,枯着眉道:“他快秋闱,我又有了身子,近来也开始有些孕吐的征兆,便不好打搅他,叫他闹心。”
她孕吐来得快,旁人怀了二三月份才有的反应,她一向是一月左右就有的,并且能难受得叫人吃不下饭,镇日镇日的睡不好觉。
也正因此,才叫彭氏有了话柄。
容氏老神在在的想着。
那懵懵然的神情落在沈南宝眼底,只叫捏紧了袖笼。
但她到底没再质问,唯是按捺着深吸一口气,慢慢道:“小娘近日没去瞧三哥哥却也是听到了,三哥哥近日昏睡不醒,小娘就没觉察过?何况,小娘觉得为何赶巧这个时日,母亲非要让二姐姐去房里受教训?”
一字一句,恍若山涧的水滴,慢慢渗进容氏的心坎里,浸得她脸色白,捏着心站起身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倬哥儿他怎么了?”
沈南宝也随之站了起来,汪着清泉似的眸子看着容氏,也没说话,只是上前来,将她抚下才道:“我方才过来瞧见了三哥哥,那样子不是很好。”
容氏心头‘咯噔’一下,歪在了椅子上,“他怎么不好了?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说着便要起,肩头却被沈南宝按住。
“小娘莫急,风月已经找了大夫过来瞧,你先且等我说完,再去看三哥哥也不迟。”
容氏心头惘惘的,椅子上的锁子靠垫针毡似的,燎得她情切,“五姑娘既有话要说,不妨直说,长话短说,何苦一直这么敲缸沿?”
沈南宝对她现下的疾言厉色也只是牵了嘴角,“小娘误会,我只是觉得害三哥哥的人好歹毒的心思,若小娘这般踉踉跄跄地去找,只怕会打草惊蛇。”
虽不过寥寥几句,但容氏已经听了个明白,她坐在位子上骇然失色,“谁要害我的倬哥儿?”
还能有谁。
只有大娘子。
不至于殷老太太和沈莳害沈府唯一的男丁罢!
不过,沈南宝也未尝不是,她一心要为那顾小娘报仇,说不定是要借此拿她做幌子去对付彭氏。
沈南宝瞧出她的心思,也不亟着辩白,只眺向外头,见着风月那淡柳色裙裾飘飘而来,嘴角弯了弯。
“姐儿。”
沈南宝撤了手问:“大夫可瞧了?”
“瞧了……”
容氏听闻,立马起了身去抓风月的手,“我那倬哥儿怎得了?”
风月望了一眼沈南宝,见她点了头,这才道:“小娘莫急,大夫说了所幸那寒食散食用得不多,并未浸及肌骨,只是体表因而有些热,嗜睡罢了,现下开了药,等待服上几日,克制着不吃那东西就好了。”
沈南宝眯觑了眼暗道果然是寒食散。
容氏却宛如遭了惊雷崩得瞠目结舌,“你说什么?寒食散?”
寒食散早先只在宫中用作治疗寒症,后来慢慢流了出来,大抵是因御用之物,遂很快便成了京畿贵圈炫耀身份的东西。
如此来看,寒食散仿佛是个好东西。
但哪是什么好东西!
那寒食散就是个催人命的利器!
起先服用会觉得精神爽濑,但越至后头,便越离不开,镇日萎靡不济不说,一旦再食,人就跟得了癫症没什么两样,如此下去,若不戒了这寒食散,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谈戒掉,不扒掉一层皮,是决计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