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同时,侧殿中当先走出一人,精神矍铄,大方眼镜下笑意盈盈,依旧沧海一声笑般风采。
黄爷来了。他是我的偶像。为了表示尊敬,我起身迎接,示意他坐我身侧。
“幸会!”
“久仰大名!”
黄爷刚一落座,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了缓缓飘出的原讼人谈柴氏。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惨!
原讼人刚入地府,尚未摆脱死前惨死之感,全身上下灵体并未凝结一处。头是头,分散的四肢,散碎的躯干,杂乱地拼接在一起,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极其不协调。每一个碎块都似乎有自己的行为轨迹,不同的移动度。双脚缓缓而来,小腿膝盖后来跟上,慢了半拍。躯干四肢犹呆立原地,现没有跟上脚步而急向前又突然停止,互相撞的七荤八素,只剩头颅还在通道原地,左右惊讶地环顾四周,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谈柴氏,不要怕,稳住身形。”我对着她的头颅微笑,用手做了一个平复心情的手势。在我说话的当口,黄爷犹如同声传译一般,马上翻译了出来。
谈柴氏的头颅似乎表情有所舒展,定了定心神,快上前,协调其他早已到位的身体各部分,整理队列。随着胸口部分灵体的几下高低起伏,几个深呼吸,谈柴氏身体的各部分似乎找到了久违的感觉,各自拼接在原本应当存在的位置。
现在看起来,确实完整和谐许多。
待庭审各方全部就位,只待迎接法王大驾。
大殿正中,功曹司唱律小鬼站定,环顾四周,抑扬顿挫地唱念道:“阴曹地府,有来无回。阴阳有别,各有律法。冤者伸冤,恶孽伏法。宵小奸佞,不脱昭昭。恭迎法王法驾。”
唱罢,一阵轻快的鼓点,大殿正中宝座上,法王法相显现。
好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阴曹地府判官司魏征大人。
一身道袍,紫气环绕的魏征手持浮尘,端坐在宝座上,法相庄严。他微微环顾四周,右手剑诀凌空一点,惊堂木倏然跳起……
啪!惊堂木落下,“阴曹法庭闻鼓开堂。原讼人谈柴氏冤死一案,阴司委任本官署理。法王断案,一人独行,不受四方。”魏征按照“阴曹法庭开堂规”念完开场白后,接着问道,“本官座下可是原讼人谈柴氏?”
翻译官黄爷马上进入了角色,一顿洪亮的翻译。
“系!”似乎慑于阴曹法庭的庄严气象,谈柴氏战战兢兢,瞬间身上各处部位又不安地飘动起来。
“原讼人,不必惊慌。冤者伸冤,恶孽伏法。宵小奸佞,不脱昭昭。你且稳定心神,看座。”魏大人言毕,早有功曹司茶汤小鬼端上小凳,放在谈柴氏身后。
谈柴氏胆怯地望向我,得到我的示意,才安心座下。
魏大人随即看向功曹司备询小鬼,问道:“既然原讼人身份确定,不知一殿大王所断原讼人善恶如何?”
依照阴律,身死鬼魂下界,由各自阴帅解赴第一殿,先行辨明善恶。这善恶一辨,基本上这缕鬼魂就被定性了。
未等功曹司备询小鬼回答,我直接出言制止,顺势作揖向魏征致歉,“法王。今日庭审,只因原讼人自觉受冤屈死,擂响登闻鼓而设。本庭只看原讼人是否受冤屈死,被讼人是否应被判伏法。至于原讼人在世善恶,不在本庭查察范围之内。若其善,自有褒奖,若其恶,自有各殿阎王依律处置。故此,无论善恶,皆由其自行承担,与本案无关。若先行明示善恶,难免会先入为主,有放纵善者,严惩恶者之嫌。此法,确于公正审理无益。法之所以为法,人人鬼鬼皆遵守之律,必须事先晓寓众人,先设规矩,后予制裁,法才威严。新魂刚入地府,只晓人间律法。人间之法,即使大奸大恶,也不允许私刑处置,自有法律张弛。何况谈柴氏所受之苦,人神共愤。即使谈柴氏乃大恶之人,因其大恶,不伸其身异处之冤,如何令新魂心服口服。未曾断案,先行甄别人之善恶,此为恶法!”
我这一段帮讼言语,抑扬顿挫,凭借常年模仿金群老师念白的节奏,犹如晴空悍雷。
旁听席上虽然依旧悄无声息,但看众魂魄表情,惊讶、沉思、欣喜、豁然、一堆眼珠子乱转各色各相,看效果,真挺好。
魏征法相微微一颤,皱眉沉思片刻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庭有使君,不亡其法。纳之。良言!”
庭审这种事情,绝对需要见人下菜碟,摸清法王脾性。魏征,古往今来谏臣第一人,我这一出好戏和他当年对唐太宗的百般手段相比,明显是小巫见大巫,不过肯定对他的胃口。
今天的庭审,从好感度上,我已经占得先机。
魏征郑重地示意我坐下,开口问:“原讼人,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黄爷直了直上身,知道自己的重头戏来了。微微侧着身体,将耳朵对准谈柴氏,生怕漏了只言片语。
瞬间谈柴氏声泪俱下,边哭边说。黄爷边听边翻。
“原本我婚姻幸福美满,家财兴旺。夫家尊重我、爱惜我、支持我,我也因此勤奋刻苦,事业略有成就。可惜,这段婚姻前,我有过一段婚姻。前夫一家,好吃懒做,假话连篇,贪婪成性。原本我以为离婚后可以脱离苦海。为了自由,为了今后幸福,我宁愿放弃我应得之财,还答应离婚后继续扶持、供养前夫一家。我劳心劳力,尽量满足前夫一家吃穿用度,并将自有房产供其居住使用,以此真心,求得解脱。何曾想,前夫一家,得寸进尺,欲壑难填,是他们的他们要,不是他们的,他们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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