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入眼帘的是黯淡无光的城市中心,就连耸入云端的高楼大厦都陷入了死寂,世界的色彩逐渐被晕染成纯黑。
属于城郊乡镇的点点星火像被无形的黑雾拂掠而过,蚕食,倾覆,熄灭。
这座城市,被抽去了薪火。
穆春晓倒了杯水走到知安身侧,将水杯递给她,目光眺望着遥远的天际,“夏夏喜欢这里吗?”。
知安接过水,润了润干燥的唇,她望着不知何时破雾而出的冷白圆月,声音很轻,“这里的月亮很圆”。
很圆,很亮。
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看见美到虚幻的月亮。
“是啊”
穆春晓转过头,看着知安浸润在月色中而显得愈朦胧的侧脸,“站在高楼,好像伸手就能摸到月亮”。
她伸手从背后环住知安的肩膀,将人慢慢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对方纤瘦的肩,“可美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
“我用手接住了一捧清水,水里映着月亮,我把每根手指缝起来想圈住这捧水,但水还是在流,夏夏,你告诉我。。。。。。”
“该怎么留住它”
知安仰头望着窗外的月,抬手往肩头探去,摸到一手冰凉的湿润,她捻捻指尖,随后轻轻碰上那张潮湿的脸。
一截指腹被含入温热的口腔。
穆春晓的声音模糊不清,像团泡胀的乌云,“留不住的话,那就缝进身体里吧”。
知安没有躲避,反而动作很轻地将手指深入她的嘴里,“晓晓是想吃掉我吗?”。
穆春晓一顿,慢慢抬起头来,用奇怪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掺杂着些许的陌生。
仿若是第一次认识她。
又或是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知安。
知安恍若未觉,抽出手指,柔软的指腹轻捻着穆春晓的下唇,黑白分明的眼里捞不起浓烈的色彩,平静得似一潭死水,“那就把我吃掉吧”。
“月亮已经被我缝起来了”
她轻缓地抚摸着穆春晓垂落在肩头的碎,刚烫染过的头蓬松滑顺,带着一股香气缭绕在指尖。
“这样,你会开心点吗?”
寡白的脸安静得生出了恍惚的错觉,穆春晓在怔然间对上知安乌漆漆的眸子,头一回哽住了喉,微张着唇,莫名的情绪反复在唇齿间碾磨,最终吐出一句:“味道太苦了”。
是的,太苦了。
她恍然间觉,知安很久都没笑过了。
嘴角眼尾都不曾上扬,眸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多余的情绪被埋入深处,安静沉默得像朵正在凋零腐败的花。
以往鲜活生动的痕迹被抹去,只剩下纯然的死寂。
“夏夏”
穆春晓抚上知安干燥的眼角,似是怀念般的叹息,“时间过去太久,我快要忘记你以前的样子了”。
“你以前。。。。。。是很爱笑的”
“也就只有我会把你惹哭,不过后来你习惯了,明明年纪比我小,却总用宽容的眼神看着我,像看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此时她仿佛是忘了,穆春晓和夏糖只是由病患和医生刚上升为朋友关系的存在,没有“曾经”一说。
知安像个耐心的倾听者,安静地聆听她的诉说。
穆春晓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话,目光时而恍惚时而清明,一缕暗蓝窜过眼底,她蹙着眉心闭了闭眼,喉间出的声音变得愈低哑。
许久,她扶住知安的肩膀,身形微微一晃,“我们。。。。。。都该好好睡一觉了”。
“明天想吃什么。。。。。。?还是东街的小笼包吧,他们家的肉馅很新鲜”
夜色低迷,连带着她的声音都显得迷离深沉起来,在某一时刻变得缥缈,“夏夏,我希望。。。。。。每个明天都能看见你”。
窗外的月亮缓缓划过中天,漾染幽冷孤寂的黑夜,仿若一只没有眼白的巨大瞳眸,直白灰暗地窥视着藏匿于繁华之下的废墟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