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饿了吗?”,像是有点喘不过气,严地抬手拉了拉过紧的领口,他全身包裹得严实,没有修剪的碎凌乱垂在颈间,底下遮掩的皮肤布着青黑块状,似在水里溶开的浓墨,密麻尖锐齿痕在翻弄衣领时一闪而过。
郑莠盯着他,做了个隐晦的吞咽动作,仿佛捕食者磨尖爪牙,方便撕开猎物柔软的腹部。
“确实……是饿了。”
两人走进暗处,影子被黑夜吞噬,再也寻不到踪迹。
薛晓傻呆呆地杵着,面色怔愣,“他,他疯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以身饲恶鬼。
薛晓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偷窥到的一幕场景,少年主动拉开衣领,露出苍白脆弱的脖颈,献向怪物獠牙,任其采撷汲取。
他是笑着的。
他笑得那么微不可察,但那抹痛苦悲哀像湍湍不息的河流一路蔓延到薛晓脚下。
“你觉得他疯了吗?”
“这不是疯了那是什么?有正常人会去接近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谁知道回来的人是不是真的队友,还是变成认识的人接近,欺骗我们,卸下我们的防备心,把我们变成食物。。。。。。”
“是这样吗?”
安芙轻轻叹息一声,黑白分明的杏眼捞不起半分情绪,又像压抑到极致,冰川之下藏着万里奔腾的沸水,“疯子也最清醒不过。”
薛晓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地摸上喉骨,还好只擦破了点皮,不过要是再晚一秒,那大动脉就会被刀刃狠狠割裂。他能感觉到安芙不是说着玩的,她是真能毫不犹豫地送他归西。
可这种事来一次就够了,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一定会把性命交到别人手里,没了最初不顾所有的勇气。
薛晓现在又不想死了。
他拢紧衣服,殷切期盼地望着安芙,“我要离开这里,你要跟着我一起吗?我们可以做个伴,互相有个照应,你看怎。。。。。。”。
液体从杯口倾倒,单薄的衣料溅满黄色酒渍,一整片湿漉漉,甚至连下巴都被染湿。
薛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栗少年撞到安芙身上,过重的冲击力险些将人撞得踉跄摔地,少年在手忙脚乱之下抓住她的衣领,堪堪稳住身形。
“啊,不好意思,没弄伤你吧?”
少年嗓音清脆,他抬起头来,面带歉意地拍着安芙衣服上的酒渍。
而薛晓也看清了他的正脸。
眉形弯弯色如青烟,生着双清澈含水的杏眼,长相颇为秀丽,一头栗棕色短衬得耳垂上的银钉闪亮,柔和的轮廓显得有些女气。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浅色西装,别着一枚白珍珠胸针,袖管和裤脚都卷起一截,擦得锃亮的皮鞋后跟留出半个指节的距离,走起路来踢踢踏踏,像偷穿了别人衣服风尘仆仆赶来参加这场宴会。
安芙拂下深浓睫毛,静静地注视少年放在唇边不断擦拭的手,饱满唇肉被摩擦得近乎红肿糜艳,她不轻不重地握住他的腕骨制止这亲密行为,乌色眼珠如同黑色玻璃球,沉默地收起端倪,“没事,不用擦。”
少年的眼睛黑得亮,反握住她的手摇晃几下,姿态亲昵,语气含着浓浓的关切,“那怎么行呢?我带你去换件衣服吧。”
“不用。”
少年抿了下唇,漆黑的眼眸仿佛氤氲着潮湿水汽,起雾的黎明荡开深谙晦涩,眼睫一颤一颤,整个人丧丧的没有半点生气,垂着的手碰了碰微鼓的口袋,他凑到安芙耳边低语:“我有东西要给你,跟我走一趟吧。”
安芙的目光没有挪动半分,始终平平淡淡,“你可以现在给我。”
少年与她对视片刻,忽的低下头,阴郁在眉梢闪过,脸庞僵硬,如同歇斯底里的狂躁者,但在抬眸时又被压抑成平静的模样。
“就这一次,好吗?”
他挽住安芙的胳膊,像撒娇讨要糖果的天真孩童,口吻自然而熟稔,“我知道你很久了,阿芙,你是我的偶像呀。就当是鼓励我走出更远的路,队友间的互帮互助,好不好嘛。”
“喂,你碰瓷呢?缠着安芙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两个大男人动手动脚的。。。。。。”
薛晓越看越不对味,干脆上手想扯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谁知道他皮下是什么鬼东西,装作正常人来迷惑安芙。
可手还没碰到他,他却突然转过脸来,四处流光溢彩映入少年眼中,干净的眼白被浸染,似乎变成模糊阴冷的诡黑从眼眶里溢出。
栗少年一眼不眨地盯着薛晓,明明他的嘴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的,但薛晓听到耳畔响起阴鸷寒冷的声音,尖锐得要刺破耳膜,“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