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基瞬间怔住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重机,等待着他给自己答案。
重机抿嘴笑笑,他凑近孟庭基,朝他的耳朵伸长了脖子,孟庭基垂着头,惶恐又乖巧地听着。
重机的喉结继续蠕动了两下,他重新扬起嘴角,拉开了与孟庭基的距离,这个时候,二成子也牵着马过来了。
重机很有眼色地帮二成子套车,孟庭基依然站在车前,脸上的惶恐已然换成了愁容,马儿用后蹄儿蹭了他好几回,他才忙给人家腾了地方,末了,脸上还被马尾巴扫了一回。
为了低调些,祝愿让孟庭基穿了身二成子的衣裳,还嘱咐他慢些骑马跟在车后,菅灵直给祝愿递眼色,表示自己会好好“监督”着他的,祝愿则是拾了小皮鞭,同二成子赶车。
前面已经能看到响水县的大街牌坊了。
说是隶属于济阳城,可响水县看起来比济阳城都要富有不少;人家虽说只有一个大街牌坊,可那建制明显比济阳城的大门都精致华美。
祝愿扭头挑了马车帘子,她望向了坐在最里面的侯桂纨。
侯桂纨还没反应过来,重机倒是伸着脖子先冲祝愿笑了:“管事,你要去响水寺吗?我同你一起去吧?我师父在响水寺有熟人的,但是我不确定人家还记不记得我。”
祝愿斜眼瞄起了重机:“行。”
“那我们……”侯桂纨忙接了话儿。
祝愿又笑盈盈地看向了侯桂纨:“我爹应该在大街牌坊那里等着我们呢!一会儿你们下车,扮作乡村野妇进去,跟着我爹去车马行或者驿站落脚,我带着二成子和重机去上香。”
“我也去!”菅灵催马上前,压下身子冲着祝愿叫嚷着。
祝愿扁着嘴瞧瞧菅灵,改了口:“那行,我带重机和菅灵去上香,二成子你带人和我爹会合。”
二成子点点头,将马车停在路边。
车上的人收拾了一番,6续下了车,二成子牵着马、领着人往大街牌坊那边走,祝愿站在车边看着二成子他们往牌坊那边去。
没走出多远,二成子回头冲祝愿打了个手势,表示他看到祝老爹了,祝愿笑笑,回头看向了重机和菅灵:“上车,咱们去庙里。”
重机重新钻进了马车里,菅灵坐在了二成子赶车的位子,祝愿依然坐在她侧面,马车拐了弯儿沿着往西的小路去了。
穿过一片干巴巴的芝麻地,前面路上人多了起来。
这里昨夜应该落过了小雨,黄泥路上沆沆洼洼的,到处是小水坑,可就算是这样,路都走不便了,两旁还是有摆摊儿的。
那些小贩倒是心大,只管将架子支在水坑里,自己则是快坐到芝麻地里去了。
小摊上摆着香烛、金银铂纸,还有捆香,有细的,有粗的,更有现扎的纸花儿、现灌的酥油……
菅灵扯着嗓子直叫着路人让让,可没几个人搭理她,他们这一小段路便耽搁了不短的时间,过了这段黄泥路,前面的板路便好走起来了。
祝愿见过山顶上的观、林子里的寺、被水包围的庙……这被庄子拥簇在中间,看起来更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园林的响水寺,她还是极少见的。
越往前,路越宽,也越平坦,人们的穿着打扮也越显干净华美,到这里便没有小摊贩了,街道变得齐整有序,街道两旁更是有各类店铺了。
菅灵瞪大了眼睛,她感叹道:“这里才是响水县街区吧?这么繁华的吗?这响水寺是某个当官儿的在自家园林里建的私家寺院吧?”
“就眼前这个光景,很难不让人这么怀疑。”祝愿挑挑眉毛道。
菅灵立刻扭头看祝愿去了:“阿姐,你也感觉不可思议呀?你不是一直在东奔西跑吗?你以前没来过响水寺呀?”
祝愿感叹道:“我能跟着我爹四处奔走的时候,赶上圣上改制,我爹怕在中原一带行走遇到以前的熟人,便带我往漠北那边儿去了;大概在那边奔走了四年半吧,我们牛头山又改制,本籍贯的不能越区跑远,于是,我爹又带着我跑西南一带;大概跑了不到四年,我爹年纪大了,身子骨也不如以前了,上面体恤他,让他去跑好走的路,虽说我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士,跑中原一带,我真是头一回。”
“啊……那么辛苦啊……”菅灵狠狠共情着。
“还行吧,好像也没有那么辛苦,无非就是爬爬山,穿穿林子……主要那种地方人少,只要不缺吃少喝,挺自由自在的;中原这边可不行,大事儿小事儿节外生枝的事儿……可让人烦心了。”祝愿啧啧着。
“哦……好像也是。”菅灵又一幅“我懂”的样子了。
马车顺着街道往东拐,瞬间,人多了起来。
一声象鸣传来,祝愿拽紧了缰绳,催着马儿往路边靠去。
菅灵伸长了脖子望向了前面,重机也挑了车帘子往外看了。
远处过来了象辇,前面那群人便堵在街道上兴致勃勃地看新鲜。
十几名小儿举着风车在前面疯跑,后面的大人们你推我搡地想离象辇近些,观望高高在上的贵人,却又被戴牛皮护口的护卫拦挡下来,就这样,那象辇带着人群,似是一条大船夹杂着海浪泥沙正在缓缓靠岸。
祝愿往马车上一靠,支起了一条腿也望起了前面过来的象辇人潮——按照规制,她这样的马车得给人家象辇让路的。
“那上面坐的是谁呀?不能是响水县的大法师吧?他们这么高调,佛祖会尴尬的吧?”菅灵问。
“能有资格坐象辇的,应该是少师府的人。”重机小声道。
“少师府?那是什么来历?听起来有权有势的样子。”菅灵又问。
重机只笑笑,没有回应菅灵。
近了,又近了,护卫们推拦着看热闹的人群滚卷过了祝愿和她的马车。
祝愿扶着脸往象辇上看去,正对上一双温和柔软的眸子。
祝愿微微一怔,慢慢放下了自己支着的腿。
菅灵正同人潮一样凝神去看象辇上的人,可重机却扭了脸看祝愿的脸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