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楠却忽然笑了,处于下风的她好像终于找到破绽后大获全胜一般轻松起来。
孩子的示弱,便成了她理所应当的台阶。这样,便不用愧疚,更不用自我反思,不用给孩子道歉。
好像这样家长就没有错了,只不是太心切,思虑不周。
她依然是平常一般和煦温柔地开口劝诫。
“你要是顾虑这些大可不必的啊。上大学就是要一个去一个全新的地方啊,你会认识很多新朋友。要是你嫌没人陪你,我大可以让柳瑜陪你出国读书,或者我亲自去照顾你。”
晨楠迫切地希望晨雨曦能换一个交际圈,不再是周围这些不学无术特立独行的朋友。
晨雨曦垂下头,不再去看晨楠殷切的眼睛。
或者说她们从始至终都谈乱的不是同一件事,她们理解的也各不相同。
没有孩子能从这些话中得到安慰,她的声音更尽哀怜。
“姑姑,顾虑顾虑我吧。我做不了一辈子听话的孩子……求求你了,我不想被送出去……”
她不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狠辣阴毒冷漠唯利是图的人,也不想成为被压在硕大家业下的牺牲者。
晨雨曦无法与身处山顶的人共情,更无法接受自己日夜努力攀登的结果却是要强制原谅自己痛苦的根源,虚与委蛇,成为和其一样冷漠虚伪的人。
可妇人却又说。
“小曦啊,这是你的命啊。你的命好,你要知道,这是别人求也求不得的啊。上帝赐给你聪明才智不就是让你好好成为晨家的继承人的,这是神的旨意。虽然你爹说你情绪化,意气用事,不懂规矩,没有大局观。但家里的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也总不希望眼前的家业都稀里糊涂到打外面来的没有名号的人手上吧。小曦,你别怪我们狠心,剥夺你选择的权力,我们也别无可选,不能让这么大一个产业轰然倒塌。”
从道德绑架再到感情牌,晨楠尽力让自己的说辞听起来容易被接受。
晨楠凑近将孩子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孩子的背。
晨雨曦僵硬地站着,嗫嚅着不开口。
泪流成了无声的河,她无法从拥抱中汲取到一丝温暖。
有什么好在说的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讨好大人是有用的呢?
这已然成了一个注定没有正解的问题,他们不会都赞同对方的答案。
无法沟通就注定是不了了之的结局,只不过最后选择将就的,也永远是那个没有话语权的弱者……
树应该在风里长大,小舟应该在风里飘荡。
静默之中,是一大片没有风的地方。
所以都是假的,树和舟都是假的。
它们是为了被观赏而创造的,根本没有在风中起舞成长。
暑假结束前的两周,她依旧跟着晨楠出国去了两个顶尖大学举办的夏令营。断了和国内所有人的联系。
结束回国的前夜,她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望遍整个繁华闪烁城市光景。
她的呼吸打在玻璃上,氤氲一片,蒙上了水雾。
她不太想回家了……
家,在甲骨文里是用四方的围栏豢养着温顺且繁殖力强的猪。牢牢驯养着自己的财产,为自己提供财产食物。
就像一个四方的结界,无形,但无时无刻都辖制着她,豢养着她。
永远无休止的说教,永远拨不通的电话,永远贯穿着野心利益的眼神,永远空荡荡的房子。
她抚上玻璃的手指冰冷,渗透着全身无孔不入。
夏天尾声的泪砸在地上,霓虹的世界也渐渐变得模糊重影。
直到回国,她才收到消息,陈眴说问题已经解决了。
她不明所以,后来她看到公司宣布已经查清并且抵制造谣行为,沐清安归队,继续正常活动。
至于反转的原因,她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了,于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她已然无力留心任何事。
开学前两天,沐清安和林叙然回了棠宅。
几人一起吃了晚饭,但饭桌上除了林叙然,其他人兴致不高,气氛静默又压抑。只有林叙然一个劲找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