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肥比拼还在进行中,附近的草没被点了荒的都被村民们割光了。建立今天和一个她嫁到远山村后,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蒋艳华相约往远一点的地方割草。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还没有看到没人割过得肥实的草丛。也是,就这几座山,周围好几个村子呢,都在割草沤肥,眼看将要无功而返,她们只好商定分开再往更远点找。
在娘家时队里每年也要沤肥评比的,建立是他们那个小组的组长,她从小就有股不服输的劲头,现在怎么着也得割一捆草回家的。可是越走越远,建立都不知道走到哪了。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山上,可惜山上的草也都被村民们割的差不多了。
建立走着看着,看着走着,一边随手割一把被前人落下的高草。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出溜一下滑倒了,并不停的往下滑,她情急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了,两手在两边乱抓,只盼能抓住什么使自己停下来。可一来下势太猛,二来都是些杂草,乱石,也确实没什么可抓,而且杂草还加重了光滑性,建立越往下滑,越快,终于滑到了谷底,重重地摔在那里。
建立艰难地爬起来,摔得不轻,虽然穿着厚厚的夹裤,左腿膝盖还是摔破了,血液顺着破损的裤子浸上来。两只手掌也被划破了好几片,细细的血珠往外渗!头上也破了个大口子,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建立用手摸了摸头,满手是血,她想站起来,试了试膝盖疼得她直打趔趄,她灰心丧气的一屁股又坐下来。
建立放眼四望,这里的草倒是挺肥实的,真是造化弄人。她苦笑,镰刀都不知摔到哪了。况且她也不知道这是哪,现在走路都困难。要是没有人来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想着这些草有什么用?建立又向四处望了望,她嫁到远山村后,经常在山上看到山丹丹花,一种很好看的红色野花,她可喜欢了,没事就到山上去看,他们家乡就没有。
可惜现在山丹丹花的花期也过了,不然看着山丹丹花,就是坐一下午,她也不会觉得难过的。她的目光来回梭巡时,突然现左方离她坐的地方几十米处站着一个男人,现在正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估计刚才自己摔跤的狼狈相都被他尽收眼底。建立一下又羞又恼,冲他大喊起来:“你是谁?在那干什么,在看本姑娘的笑话吗?”
那人这才回过神来,刚才建立摔下来的精彩镜头确实都被他捕捉到了,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分辨草药,耳听得“啊”得叫声,回过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已摔落到了谷底,待要过去看看情况时,又现竟然是他日思夜想的李建立,他感到太意外了,一下子怔在那里!
好多天来,建立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女神,每天只要看她一眼,就让他心满意足,都没奢望过还能跟建立说上一句话。更没想到会和建立在这僻静的山谷中偶遇。突的状况确实让他惊呆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思想还在那神游呢!建立这一喊,才把他纷乱的思绪拉回来。
他赶快过来看了看建立的伤,又匆忙地走开一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棵不知名的草,味道特别难闻,只见他用石头捣烂了,敷在建立的头上手上,膝盖上,说这种药草能止血。建立一直静静地看着他忙碌。这个小伙子大概二十七八岁,个头高高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面庞白净细致,怎么看都像是个文弱书生样,可是建立从小就崇拜这样的人,这人的面相完全长在她的审美点上。建立不敢再看他,她感觉自己的春心萌动了,不禁脸红起来。
建立怕自己再瞎想下去,忙打破沉默说到:“你是哪个村的,也来这儿割草吗?”
小伙子一愣,“不,我不是来割草的,我们是一个村的,不一个队,你可能没见过我,但我认识你,我叫丁义凯。”
建立想了一会,确实不认识这个人,她以为半年来已经把远山村的人都认全了呢,原来还有不认识的。建立哪知道,丁义凯每天都是刻意躲着她的,他太喜欢建立了,怕他在建立面前出糗会让建立更看不起自己。他每天也出工干活,但只在远远的地方关注着建立,从来不往她的跟前走。建立又问:“你不割草,怎么会在这儿?”
丁义凯回答:“我是黑五类,没组愿意要我的,我是来采草药,前村张奶奶病了,她没钱看病,我就给她找些草药治疗,咱村附近的这些山,草药品类挺多的。”
建立嘀咕:“黑五类?”
丁义凯说:“就是地、富、反、坏、右,我爹以前是地主。”
“我知道黑五类。”建立说。确实生在那个年代的人应该没人不知道黑五类是什么意思吧!建立替他可惜,看得这么优秀的一个小伙子竟然是个黑五类。
黑五类分子在那个年代是非常难过的,人人都看不起。那时以穷为荣,越穷越受人尊敬,根正苗红。范大队长家愿意与建立家结亲,这个也是很大原因。之前的地主老财压榨欺负穷人时,一点都不手软,那样做过的恶人,现在受苦,揪斗他们都是咎由自取。
建立看这个叫丁义凯的小伙子骨瘦如柴,身上穿的衣服破破烂烂,只怕家里没有女人,连个给他缝补的人都没有。之前当少爷时日子肯定很好过,啥也不会做,现在落魄了,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只能是更不好过。建立都有点同情他了,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出生时新中国就快成立了,也没机会干坏事。
建立腿疼不能行走,得等艳华来找她,丁义凯不好离开,就陪她等着。建立有点不好意思就又问他:“你刚说的前村张奶奶是怎么回事?”
“哦,张奶奶是个孤寡老人,岁数大了,生活有点不能自理,平常没人照顾她,我就抽空经常去看看她。”
“哦。”这倒是有点出乎建立所料,没想到他还是个助人为乐的热心人。她心里对丁义凯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与丁义凯越聊越投机。丁义凯向建立诉说了他的家事和这些年的遭遇,建立则向丁义凯诉说了她嫁到远山村后的痛苦和忧愁。两个人说一会儿话唏嘘一阵,感叹他们的命运,感叹他们的相识,相见恨晚。不经意间天都快黑了,还是没有人来找建立,丁义凯也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背起建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