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人一种,时光依旧的错觉。
殷果一点一点地踱着步,一件一件地端详这些物品,一丝一丝地搜寻她的兄长在过去十年里所留下的每一缕最细微的痕迹。
忽然,有脚步声响起。
殷果的心跳僵了一霎。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跑过去,心里涌起一股虽不切实际、却十分强烈的希冀——如果出现在面前的会是你。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
如果能够回到十年前。
“谁?”
低沉的嗓音传来。
殷果差点撞上来人。
是齐牧。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都说不出话。
齐牧将殷果安置到了另外的院子,这间寝屋,被他原般保留了下来。
偶尔,他会过来看看。
但是,无论他再假装不经意地路过多少次,都不会再看到那个清瘦的身影,在树下独酌吟诗了。
齐牧没问殷果在干什么,答案显而易见。这个地方,他不允许别人随意进来,唯独殷果,可以是个例外。
有一样东西,倒勾起了他好奇心。
“这是什么?”
齐牧扬了扬下巴,示意殷果手中那个匣子。
殷果递了过去。
齐牧不明所以地接过,打开盖子。
都是沈闻若将匣子交给殷果时原封不动的那些物什,一样不多,一样不少,不过其中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子,化成了一堆碎片,拥挤地堆在一起。
“哥哥给我的,嫁妆。”殷果低声道。
齐牧明白了。
在出征前,殷子夜便将他的一应事务都打理好了。齐牧麾下堂堂的首席军师,他身边的第一红人、宠臣,多年来面对各方责难岿然不倒,风头无两,将自己所有值钱的所得搜集出来,却只有这么一个小匣子。
所以他的寝屋里,才会什么贵重的物件都不剩。
可这么些东西,在家财万贯的齐牧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过去这些年,齐牧不是没有大加赏赐过殷子夜,然价值万千的金银珠宝、奇珍异玩都被他一概推辞。
他要的,很简单。
齐牧笑了笑,小心地盖上盖子,郑重地将它交还给殷果。
“好好收着。”
平定东北一年后,齐牧再度出兵,南下征伐象州,其时象州牧杜植已病逝,接替其位的乃杜植之子杜聪,杜聪无力抵挡齐牧的大军,举象州之众投降。
杜聪投降了,依附于他的杜灼仍在负隅顽抗。齐牧继续挺进,果又大破杜灼,这时,齐牧想乘势一举吞并东南方氏的势力范围,以实现一统天下的霸业。齐牧的威胁如泰山压顶,若单独而论,象州杜灼或阳州方景,随便哪一个都不是齐牧对手。杜灼旗下的朱铭提出前往阳州,与东南方氏寻求合作,协力对抗北境的齐牧。
一番努力后,杜灼与方景的抗齐联盟建成。就这样,齐军与杜、方的联军即将开战。
一路坎坎坷坷地走来,齐牧用一场又一场出生入死的战争,一寸又一寸地扩大着脚下的每一片疆土。
此战一成,则中原可定。
齐军上下,士气前所未有地高昂,齐牧亲率数十万雄师,驻营于大江之岸,准备与杜、方展开决战。是夜,他于江上置酒设乐,欢宴诸将。众人无不山喝豪饮,快活之极。酒过三巡,齐牧酣意渐起,他独自起身,缓缓地踱步到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滔滔江水、漫漫黑夜,迎面吹着阵阵凉风,醉了的心,被拂得又醒了几分。
很久,很久,久得甚至忘了夜色还在流淌,他才悠悠开口——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你可记得,我们多少次花前月下,推杯换盏,酒香意浓,畅谈风云?
我还记得,多少次,你粉颊绯绯,目色迷离,以你那深邃的双眸,直直地看进我心里。
何时,能再来一次呢。
再一次,开怀畅饮,再一次,倾情交心。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你短暂的一生,犹如晨露,转瞬即逝,昙花一现,却令有心之人,恋恋不舍。
这之中,我们错失了多少光阴呵……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酒席之上,他们的歌声慷慨激昂,豪情万丈,而我心中的忧思,则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忘不了,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