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淚珠蜿蜒落在宋清淮的後頸處,高大的男人抱著他泣不成聲。
宋清淮一怔,兩隻手按在他骨瘦嶙峋的脊背處,「嗯,你找到我了。」
「從小到大,無論我在哪,你總能找到我。」
「宋清淮,你真狠心啊。」傅識均靜靜地看著他,那雙曾經濃烈的、飽含冰霜的眼睛此刻一片虛無,好像這十年裡,已經將他的靈魂磨滅了,只剩下一個空洞獵獵作響。
原來時間真的能把一個人變得完全不認識。
宋清淮說:「你不該來的。」
春風飄浮,帶動耳鬂的髮絲,宋清淮的頭髮很長了,十年裡他沒有剪過頭髮,一開始是因為在病房,6緒風沒讓人剪,後來是他自己不想剪,他總要用一個方式見證時間的流逝。
開始的那一年,他幾乎天天都要進急救室,身體說不上好壞,只是成了個容器,他的意識扭曲到了另一個維度,認不出人,也不知晨昏。
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下來了。
每天見證這個小漁村的朝起暮落是他唯一想做的事,好像戰後創傷,這樣平淡如水的日子反而有種活著的真實感,至於開不開心不重要了啊。
6緒風怕他挺不過去,在病房裝了個攝像頭,記錄下他在病房裡的那一年。
但凡是他能開口的時候,他無意識喊的都是傅識均的名字。
好奇怪,明明是他自己做出離開的決定,在生命最後關頭,惦記的仍然是這個人。
即使這樣,他也沒想過回到傅識均身邊。
就像他說的,他不會回頭。
卓鴻親自銷了他的戶口,將他的檔案改成了死亡。
從此世間再沒有宋清淮這個人。
最後他的衣冠冢還是葬在了林園,隔著幾個墳墓,和母親遙遙相望。
「你回去吧,傅識均。」宋清淮說完,轉身就走,連水壺都落下了。
傅識均霎時間直面了做了十年的噩夢場景,心臟一縮,瞬間失聲,衝上去緊緊捉住了他。
別走,別走,我求求你,不要再離開我。
「淮……」傅識均失聲了,兩條沒多少肉的手臂不斷收緊,生怕他再次消失。
宋清淮閉上眼睛,好奇怪,明明他連關於傅識均的記憶都模糊了,為什麼心還是會又澀又痛。
「傅識均,十年了,你還過不去嗎?」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發抖,這個人的擁抱太熟悉了,刻在骨子裡的衝動竟然沒有被磨滅。
可是那又怎麼樣,總會忘記的,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總有一天會完全忘記。
沒有一份愛能地久天長,沒有人能愛一個人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