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爺,皇上讓你過去。」小太監攔住要出宮的齊玉。
景安帝立廢太子詔書的破敗院落,小太監把齊玉送到門外,輕聲道:「齊少爺,皇上在裡面等著。」
門檻被蟲蟻從內里啃食,齊玉衣擺掃過,帶走細微碎屑。
漏光的圓亭中,紫陽帝消瘦的不成人樣,見到同樣清瘦的齊玉淺笑道:「身子可還好?」
齊玉欲行禮被他止住:「坐下說。」
齊玉挑了個圓石凳坐下,見桌上火爐中燒著水,便一手攬著袖袍,一手動手沏茶。
紫陽帝年不過三十,瞧精氣神卻像四十以外的人,他笑著:「以前無意間聽季子漠說,你愛聽雪煮茶。」
若是季子漠在,齊玉非生些氣,就這一條,他怎麼念念不忘的。
但季子漠此時不在,他便溫柔笑道:「那時他對我無情,我有心示好,就約他聽雪煮茶,誰知雙雙凍病了,被他念到如今。」
紫陽帝笑意加深。
後沉默良久道:「季子漠很好,朕沒想到他能撐如此久。」
第117章
三萬哥兒兵守西南北三方,季子漠已經撐了五個月,不和對方面對面的碰,就像個螞蟻撓大象,讓他們煩不勝煩,不能過陰河一步。
紫陽帝想的是季子漠很好,齊玉想的確是季子漠定是難上難,想到此,眼圈不自覺的泛紅。
「皇上,現在王達將軍守邊塞抽不出兵力,各路將軍也是各有各的忙。」
「現在兵力大多是西南王,平勇王主力還未出,但是近日也快沒了耐心,季子漠,他壓不住的,是否要強制募兵?」
紫陽帝未接這話,眼中露出淺薄的心疼:「戶部沒錢,你把齊家的財產用光,相熟的人借了個遍,朕聽說還給董寒玉下跪了?」
齊玉眼淚終是奪眶而出,一字一字道:「皇上,我想讓季子漠回來,求你。。。。。。」
他跪在地上,等著紫陽帝說募兵。
帝王心難測,齊玉猜不透他要如何,或隱隱約約猜到但不敢確認。
紫陽帝:「當時強征哥兒兵的時候你還在桑農縣,與朕說說那時的情形。」
那時的情形,除了絕望恐懼的哭喊外,齊玉想不出還有什麼,他細細回想著,再難說出求紫陽帝強制募兵。
齊玉猶如回到了那日,捕頭來村里宣布噩耗,各人什麼樣的神情,怎麼癱倒在地的,一一說給紫陽帝聽,話說的顛倒雜亂,毫無順序。
紫陽帝靜靜聽著,沉默了很久很久。
紫陽帝自小被當成男子教養,一舉一動都和男子一般,他彎腰扶起齊玉:「這院子是朕母后所居住的,也是朕小時候住的,你年歲比朕還小,怕是不知,朕母后一胎雙生,一男兒一哥兒,男兒周歲就被立為了太子。」
「父皇年輕時愛出遊,一次帶了我與哥哥同出,再回來後,我就成了太子。」
紫陽帝回憶往昔,膝蓋上的指尖微微發顫:「骨肉孩兒,雖說長的相似,母后又怎麼能分不清誰是誰呢!父皇也是狠心,一杯毒酒要了母后的命,朕還記得,那日這院子裡都是血水。」
「朕就是不甘心,他連母后都殺了,憑什麼不把皇位傳與朕。」
齊玉靜靜聽著,當一個盡責的傾聽者。
紫陽帝從回憶中抽離,苦笑道:「朕當了太子,誰都說朕這個太子當的好,連父皇都是如此說的,所以朕就覺得,這世間男子,女子,哥兒,都是一樣的,誰都不輸於誰。」
「可今日局面像是一把劍,刺醒了朕,朕當皇帝,不說男子,連哥兒都唾棄朕,說朕不應當,應該還位於二皇子。」
「你應該不知,季子漠說是三萬哥兒軍,其實只有不到兩萬,他們,他們願意替父皇這個昏君收紫陽關,不願替朕這個哥兒平叛,要不是季子漠殺了不少人,怕是這點人數都不會有。」
紫陽帝說至此哈哈大笑,笑紅了臉,笑彎了腰,他繼續道:「說句罪惡滔天的話,朕存了賭氣的心,朕想看看等到季子漠帶的人馬死光,是否有哥兒願意站出來替朕賣命。」
「現在季子漠八百里加急說快頂不住了,可是我大笙的哥兒出來的有幾人?哈哈,齊玉,你說我為何要當這個皇帝?」
應該是世間最珍貴的哥兒,變成此時無人扶的帝王,紫陽帝在破敗的圓亭里笑著哭,哭著笑,對這一生的怨氣快要衝破蒼天。
齊玉此時已懂,懂他已做了抉擇,他不會安慰,緩緩靠近,抬手落在紫陽帝的發頂,輕輕揉了兩下。
紫陽帝瘋魔的笑聲在嗓子裡卡了下,像是魚刺卡在喉嚨。
「皇上,你無錯。」
季子漠曾經說,太子太安心做一個太子了,太子做了十幾年,文臣贊他,軍中卻不曾布人,只一心想著皇上死後接班,臨到二皇子出生,事情就變的難了。
哥兒,女子,男子三者無差別,太子無錯,只是太子處事太急,天翻地覆的事怎能圖快。
齊玉出宮時,天上起了烏雲,不消片刻,砸臉的雨滴落下。
翌日,紫陽帝承認了自己是哥兒,願讓位給二皇子。
風浪來的時候措不及防,平息時也是快的讓人難以適應。
平勇王先退了兵,西南王不甘退兵,王達從邊塞抽調七萬精兵,平勇王也集結重兵對準西南王。
邊塞的精兵還未到跟前,西南王已經認輸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