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又宁低垂着头,随防风行罢魔族礼节,就听身前防风道:“安公子到了。”
本就因他进入立静的宴席霎时静的更加落针可闻,安又宁紧张的攥着手指等了片刻,才听头顶不远处传来一个慈蔼的声音:“抬起头来。”
防风禀告后就不能久留,此时已经默默退下,安又宁便彻底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安又宁循声大着胆子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明堂正中主位的老魔主。
他跟安又宁第一次见时变化不大,乌发宽袍,面白无须,看起来不像是一方之主,倒像是人间的一个保养的极好的普通中年儒生。
老魔主左侧下首坐着一个蓄须鹤发的老叟,安又宁不认识,他眼珠悄悄转动一下,就看到了坐于老魔主右侧下首的谢昙。
谢昙今日穿着正式,墨色袍袖边缘的缂丝暗银纹线,随着晃动的烛火隐隐流光,他于案几后端坐,面色无波无澜的看了过来。
看到了谢昙,安又宁内心稍显雀跃,霎时心安几分。
老魔主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又开口道:“好孩子,上前来。”
安又宁目光下意识转向谢昙,谢昙却对老魔主的话置若罔闻,眼神未动分毫,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他心下奇怪,却也只能听话的往前走。
昨天被折腾了一夜,安又宁本就勉力硬撑,为了走稳,不让人发现端倪,安又宁每一步都走的吃力且认真,却不过几步,还是让他疼的额角沁出汗来。
魔域向来不讲究修身养性,反而荤素不忌重欲放纵者比比皆是,安又宁皮肤本就又白又薄,不过两步便面红汗出,在座魔众中不知谁突兀的笑了一声,道:“哟,小娘子,要不要让哥哥扶上一扶啊?”
安又宁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人竟是在调笑自己,在这样一个正式的场合,老魔主还坐在上面,这人怎这般大的胆子,公然调笑羞辱于自己!
安又宁本以为会有人出声阻止,谁知等了片刻,堂内无人阻止,窃窃私语声反起,间或夹杂着几声下流的笑音。
安又宁脸霎时气红了。
他方要抬头循声瞪回去,脚下铺着的红毡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拱起,他本就抬步艰难,此时脚下一绊,身子一歪,陡然扑向一旁宴席案几。
登时哄堂大笑。
嘈杂中那道调笑的声音再起:“小娘子这般迫不期待投怀送抱啊,啧啧,都说正道之人矜持,也不过如此嘛!”
“你懂什么,没瞧见吗,这是情趣……凡世的那起子酸腐文人怎么说来着……”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有人立刻接口,“安公子昨晚被人折腾的不轻啊!”
有人狎笑道:“这诗可还有下一句?”
“自然是有的,”就有人风流作态,附庸风雅,“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不过,安公子都急的扑人了,怎么,昨晚那芙蓉帐内与你共度春宵之人,是没将安公子喂饱吗?”
话音方落,猥琐窃笑之音不绝于耳。
安又宁趴在案几上,一时竟摔的无法起身,他不动不言,却像是对这些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但他低垂的脸容僵红,手指痉挛般蜷缩,显然心乱如麻。
正局促无措间,他细软的手指突然被人握住了,他抬目过去,就见他趴伏的案几后坐的那人一双急色眼,馋涎的眯过来,说话间唇边的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小宁宁,好久不见啊!”
安又宁浑身一僵,登时噩梦袭来。
是当初光天化日调戏于他,扬言要把他掳回襄德城做娈宠的襄德城城主计雄侯!
那时他被这人以谢昙之名诱骗至一处无人花厅,被这人欺辱,他怕的要命,还差点被这人得手。
他至今仍记得这人如山般笼罩住他的阴影,又臭又硬。
安又宁霎时心神巨震,竟一时应激的忘记将手指抽回来。
襄德城主见安又宁傻了一般看着他,愈加得寸进尺,将安又宁白皙细长的手指拉到唇边,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眼神兴奋:“真香真软啊!”
襄德城主霍然挺身前倾,勾了一壶紫色的葡萄酒,向安又宁威压过去,伸指便掐开安又宁下颌,胡乱灌入他口中。
襄德城主眼露癫狂:“小宁宁怕是想我想得失了神,无妨,世人皆言,玳瑁筵中怀里醉,芙蓉帐底奈君何,小宁宁喝过这杯酒,想来便醒神自醉,随我下席入帐去也!”
酒液被胡乱灌入口中被迫吞咽,几声呛咳之下,安又宁才终于在惊吓中清醒回神,他陡然伸手开始剧烈的推拒挣扎。
脖颈却被襄德城主大手钳制,他一挣扎,酒液便倾洒得他下巴脖子上都是,还有更多沿着他修长的脖颈流入锁骨之下,不过顷刻,安又宁脖颈锁骨处便被紫红的酒液浸湿大片,湿漉漉的黏贴在皮肤上。
安又宁本就生性胆弱,又猝不及防看到襄德城主,他方才本被羞辱后气恼的胆气,被襄德城主这个巨大的心头阴影一罩一激,登时消散。安又宁六神无主下,下意识张口向谢昙求救起来。
“阿……咳咳……阿、阿昙救我……咳咳咳咳……”
一壶酒终于被呛咳迫咽的灌完,襄德城主仍一手钳制着安又宁脖颈,另一手将酒壶随手一摔,继而竟哈哈大笑起来,抬首高声道:“谢城主,听见没有,向你求救呢!”
谢昙仍端坐于老魔主下首,闻言眼神都没波动一下,无动于衷的看过来。
襄德城主瞧了上方谢昙一眼,陡然嘿笑一声,拇指一伸,垂目抿了安又宁唇角的酒液,放入自己口中品尝,畅意道:“小宁宁,你还求他?怕是求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