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如山又空灵如云,音浪几乎可以目见向周遭扩散开来,竟能无视妖气的操控,直接震慑魔兵尸骸,这修为这功底,没有四十岁开外,谁能做得?更何况,不是说年轻一辈弟子已将驱魔诛魔类的曲子划做鉴赏了么?
可若说已经四十岁开外,凤起当年熟知修仙界七大世家族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名讳都耳熟能详,胥山君?她怎么不记得孤竹有这么一号人物?
凤起一抬头,只见高高的朱红院墙上,迎风而立一个欺霜赛雪的白衣男子,墨发半束远胜漆黑夜幕,孤竹从来没有丑人,那男子自然也是清俊非凡,犹如谪仙神尊降世,高寡清冷,傲然于世,甚至可以说……她见过那么多孤竹弟子,这个真是最好看的。
可问题是,他太年轻了,如若不是什么容颜永驻的邪术,男子乍看只有二十岁上下。
一把紫檀近黑的长琴悬于男子身前,长琴一端却垂着一条雪白的剑穗,显然琴中有剑,藏而不隐。
有道是君子携剑且不隐,是为坦荡,孤竹两门功法,琴剑双修已是凤毛麟角,琴中剑便是登峰造极了。
凤起记得,当年叶代依风华正盛的时候,顶多只能琴剑双修,还是以剑为主琴为辅,远远达不到琴中剑的境界。毕竟琴为木,剑为金,两者五行不配,木音要借金韵,金芒要借木灵,难如登天。
那这一位年纪轻轻便修得琴中剑,后生可畏啊。
然而,琴音回荡,数以万计的魔兵尸骸脱离妖气操控,再次跪下了,跪得艰难却跪得坚持,任由诛魔曲要遣它们回归埋骨地,它们也硬拼着最后一丝魂念纹丝不动。
笑话,魔将在此,他人谁能代为号令?若是一曲诛魔便能驱散魔兵,那二十多年前百万魔兵,孤竹弹首曲子不就大获全胜了么?
诛魔曲曲音不停,魔兵尸骸也僵持跪着不动,哪怕那曲中斥音震断了他们的骨头,也依旧没有一具尸骸敢擅动,渐渐的,叶存曦等人也感觉到了哪里不对。
叶翎迟疑着小声问道:“师兄,这些魔尸……是吓傻了还是怎样?胥山君弹奏诛魔是有回遣之意,它们为什么不走?怎还继续跪着?”
叶存曦也很困惑,“我觉得,这事兴许还有蹊跷。”
凤起暗觉不好,孤竹的诛魔曲失效,此事若要追究,孤竹这四个弟子都是知根知底的,墙头那位又是孤竹的新秀,最值得怀疑的必定就是她了。
想着,凤起悄悄以手中长剑触地,再次下令道:听墙头上那人的。
哗啦啦的一片声,魔兵尸骸顿时齐刷刷起身,毫不犹豫一转头,如落潮一般向后涌去,稳中有序,训练有素,片刻之后,诛魔一曲终了,院子里只剩下些碎骨残铁,再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叶存曦等人终于深深松了一口气,一个个脱力摇摇欲坠,眼看着叶重琅飞身跃下高墙,赶忙又站得笔直,恭敬
行礼道:“多谢胥山君出手相助!”
叶重琅敛眸颔首,算是应了礼,随即目光一转,就落在了凤起身上,先是看她披着的外袍,皱眉,再看她隐约外露的伤痕,再皱眉,最后,那目光凝在了凤起执剑的左手,眉心越拧越紧。
凤起猛的一激灵,仿佛大梦初醒般扔了手中剑,怯生生的试图躲到叶存曦身后。她就不信了,还有人仅仅凭借见过她左撇子,就能断定她是魔将凤起?
叶存曦赶忙解释道:“胥山君见谅,这位姑娘曾也是孤竹的门生,如今在家中惨遭亲人毒手,遍体鳞伤,弟子才给了她衣袍暂时遮掩。弟子深知此违背家训,私借仙门道服,自己又仪容不整,待回到仙门,弟子定当请罪领罚。”
叶重琅微微点头,“可以。”
凤起:冷血!
叶重琅缓缓眺望四周,问道:“这宅中可还有活人?”
叶存曦答道:“鬼王在此现世,苏家上下均被鬼王所害,化作了凶尸被弟子等人斩杀。另有家主被妖孽所害,后来魔尸闯入,鬼王逃逸,现不知去向。”
叶重琅淡淡道:“罪加一等。”
“是!”
凤起:无情!
认完了错,叶存曦又硬着头皮道:“胥山君,弟子还有一事请示。这位姑娘如今已家破人亡,孤苦无依,此前是孤竹的门生,后因犯错被逐出仙门。但弟子觉得,这位姑娘心有中正,品性可嘉,弟子能否将她先行带回仙门,请家主从
轻发落?”
叶重琅深深看了凤起一眼,重新确认般问了句,“苏家上下仅有她一人幸存?”
“是。”
“那好,我随你们一同将人带回。”
凤起:“……”这冷血无情还是间歇性的?
但她忽然觉得,她的计划得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