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人生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随时邀请一个人一起在天光大亮的清晨共赴一场早餐。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着从窗外倒退的风光中逝去的时间,在不断穿梭的隧道中沉沉睡去。
很多年后,她每每想起这一天,都觉得恍如梦境,仿佛是神明在她那些难眠又迷茫的夜里听到了她的心思,于是就安排了那样的一个人来到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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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市区的热闹,车子顺着晨间的光落在树荫斑驳的小路上,循着盘山公路,在越西越南的地方前行,绕过那些碧蓝的天空后大片的云彩,最后落在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
陈粥以为蒋契的院子一定会装扮得跟他一样新潮狂野,必定要是属于金属的黄铜色混着未来科技感十足的镭射死亡风。
可真见到的时候却还是让她意外了。在群山环绕下的密林里,有一个依山而建的屋子,灰白色的砖瓦,大开的原木色落地窗,通透的风穿过整个院子。显然这个院子,是有人设计过的,和蒋契的审美风格不太一样。
那雅致的院子面朝一片风吹雨打都是风景的竹林,全透明的阳台落地外延有个煮水煎茶的露台。陈粥站在对门文竹边上,感受风声过耳,丝联袂,她深吸一口氧气,十八九岁的人生,生出点红尘已散的出世感来。
这儿的氧气含量足以让人生出心旷神怡的感觉来,陈粥转过头来,不吝啬地赞美蒋契:“你这个地方真好。”
蒋契把他带来的那大包小包往地上一丢,听到陈粥夸,却挎着个匹脸,好像不是很满意:“就那样吧,路上这么震,老子腰都震断了,忒远了,我懒得打理。都是易哥搞的。”
说完之后,他像是想起什么,朝着沈方易的说道,“哎,易哥,不如卖给你好了。”
沈方易熟门熟路地找出玄关里的茶叶,“你要是送给我,我还能考虑考虑。” 蒋契抱着手,寻了个柱子靠在那儿,掸着手,一脸讳莫如深:“我这不是看你的妹妹喜欢吗?”
说罢,他笑盈盈地看向陈粥。
陈粥原先随意打量的眼神跟蒋契投过来的眼神接触,他用了“你的妹妹”,意味深长的把她和沈方易联系在一起。她迅瞥开眼神,落在外面沙沙随风而动的叶子上,却又不可控制地,把余光投向对面的人的身上。
沈方易拧开竹木制成的山泉水的引流管,让那端口沉积许久的水悉数流走,在空旷的山林竹木中潺潺而动,他双手置在那竹木水槽上,反身过来。
他看了看被夏日清晨的风吹的头凌乱的陈粥,关了水,站在那儿擦着手,也看着陈粥,在风里光里笑着说:好啊,不如就卖给他吧。
他这态度的转变实在是太让人忍不住自以为是的浮想联翩了。
陈粥不敢接他们的话,她只能假装没有听见,直直地看着窗外,脸上烫起来。
索幸蒋契欢天喜地直接拉着沈方易说卖房子的事情才没让话题继续。
沈方易坐在那儿喝茶,蒋契在那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许久,才想起沈方易说的带陈粥看院子里的那只鸟儿的事情,于是就回头嘱咐道,“那个,小妹妹,鸟在后院,你自己找找啊。”
他说完后,继续拉着沈方易说些什么。
外头茶室里的水汽氤氲,似是一壶好茶正待冲开。白色雾气中,陈粥看到端起茶杯的沈方易,他盘坐在那儿,正上方是大大的一个“痴”字。
多年以后,墙倒众人推的叛徒中有人把这屋子供出来,讨伐者们带人搜抢的时候,世人看着这个“痴”字,才知道某个书法大师的旷世遗作,竟被挂在这山野避世之处。
陈粥却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山风徐徐,沈方易坐在窗前煮水煎茶,白色手骨剔透,看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要我陪?”
知趣的人应当对刚刚他的揶揄给予回馈的,可她不会,她也不懂,要怎么才能游刃有余地活在他轻飘飘的一句玩笑里。
她摇摇头,她来这儿,当然想跟他一起看的,只是刚刚那样的玩笑她都不知道怎么接,更不会承认说到她一个人是不行的,他们能带她千里迢迢地过来已经是莫大的友善了,又怎么能要求,一个不过认识才一天的人能洞悉她那点突然上来的无助感。
于是在他们品茶论道的时候,陈粥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后院,
出了那庭院后,陈粥才知道蒋契所谓的“后院”到底有多大,她听说鸟儿胆子小,应该会躲在密林里。于是她一路朝着“后院”深处寻去,不知不觉,人为的庇护尽数散褪,密林障目,遮天蔽日。
只有那在参天树木后,才能看到高悬在峭壁上的日光圆晕,远处是深不见底的密林。
她可以回头,就像沈方易说的,要他陪。
可偏偏她一咬牙,随手拿了根竹竿,大步踩上去,昂踏碎荆棘。
她从来都不是挑战未知的杰出捕猎者,也不是洞若观火的优秀潜伏者,但路在脚下的时候,她也从来不会回头和退缩。
她进入密林,辨寻着东西南北,抬头望着那悬崖峭壁,她听沈方易说,那白凤凰就住在悬崖的山脚下。
她在树木灌丛中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停下脚步,深深地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后,只有风吹过那比她还高的丛林灌木的声音。
她穿了一条露着脚脖子的淡蓝色水洗牛仔裤。一个不留神,那带着锯子齿纹的长草顿时划出道鲜红的痕路来,她低头看了一眼,顾不上检查,把头上的灌木撩开,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五分钟,那树林越来越稀疏,越过最后一片拦截的胡桃树后,眼前顿时开阔起来。
出人意料的,让人目瞪口呆的是眼前有一片花海,热带雨林气候让它们长的葱葱郁郁,这扑面而来的色彩让人觉得像是闯进了莫奈的花园。
她的闯入惊起两只腾飞的鸟儿,那羽翼张开,足足有她一个人的身高一样长,绕着悬崖边盘旋在低空,相互缠绵,凌空而歌。
陈粥看呆了。
真的有白凤凰! 可惜的是他们只是出现了那一瞬间,要是她带着相机就好了。
她只是这样想着,却神奇地听到“咔嚓”一声。
那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陈粥立刻转过身去,竟然看到了出现在身后的沈方易。
他拿着个像相机一样的东西,手里还甩着一张刚刚成像的胶片,见到陈粥转过来,笑着说她的不是。
“年轻人做事就是风火,都不给老年人喝茶喘口气的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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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易是从另一条道上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