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发出了惨叫,也许没有,我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我的耳朵里全是疼痛导致的尖锐耳鸣,它们像是烧红的刀刃一样一下下割着我的神经。
为什么——反噬会这么严重?难道只是因为我用扇子使用了恶咒?
我的手指早已经把后颈脊椎那几块骨头挠得血肉模糊,在一片猩红色的狂痛中,我突然在我的颈椎上摸到了一样东西——它滚烫的如同烙铁,瞬间将我的指尖烫的焦黑——那是一枚小小的环!
【——里德尔!】我发出一声尖叫。
与此同时,我突然明白过来——那一瞬间浮上心头的,不知是被欺骗后万丈波澜的狂怒,还是对那个人现在处境的如坠深渊的惊惧——他给我的那个银环,根本不是双向的召唤魔法,而是单向的同命禁术!——如果他出了事,那我将会感同身受!如果他死,他也要拖着我一起死!
这不只是反噬,而是和他感同身受的疼痛!
我不知道在遥远的英国他遭遇了什么,能将他伤的如此之重,甚至将连与他同命的我都拖入了濒死!
我的喉咙里咯咯直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滚烫的血顺着嘴角溢了出来;眼角和脸侧都有暖腥的粘稠液体滑落,用手一摸,居然是七窍流血——我再次发出一声低哑的尖叫,但是我丝毫听不见了——我的耳朵里充满了鲜血,喉骨也已经碎裂成粉末。
全身的骨骼开始扭曲断裂,我再也支撑不住人形,化成蛇形在地板上翻滚挣扎起来。
一切的一切都陷入了濒死前血色的混乱中,一张张人脸从我眼前掠过:雷古勒斯充满悲伤的脸,卡卡洛夫恶意的灰眼睛,纳西莎和卢修斯关切的目光,西弗勒斯漆黑的眼睛,还闪现过师兄白衣长发临风吹笛的模样,他们走马灯似的掠过我的瞳孔——最后定格在里德尔通红的眼睛上。
他扭曲着脸看着我,眼神专注,语气恶毒而缠绵——【就算下地狱,你也会陪着我,是不是?】
我已经无法回答他了,鲜血争先恐后从嘴巴里冒出来,染红了鳞片和地板,在身下汇成越来越大的一摊。
金色的瞳孔渐渐失去了光泽,视野慢慢变成了暗色,我恍惚看到那个金发男人朝我走来——然而下一秒他猛地朝后退了几步。
猛然燃烧起来的黑色厉火,从那枚脊椎骨上的银环上蔓延开来,不到一秒就吞噬了我的整个蛇身!
真的很疼,即使死亡模糊了我的感官,我脑海里还是发出了一声惨叫。
……突然,我恍惚的想起,里德尔此刻,是不是也和我一样的疼?他会死吗?还是说他已经——不,不可能,他那么强大……
剧痛过后,一切缓缓平静下来。
首先是声音,尖锐的耳鸣离我远去了,一切就像是隔着寂静的海面,远远传来模糊的回声,最后归于死寂。
然后是视线,瞳孔慢慢扩散了,暗红色凝固成我最后所能看到的画面。
最后是触感,地板上冷血动物冰凉的的血就像是从我的鳞片上消失了一样,骨骼尽碎的疼痛也模糊了起来。
——死亡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
里德尔,死亡真的很痛,你不要死。我模模糊糊的想。
然后一切骤然黑了下去。
蜕
蜕
(——这世间千万种冰凉的回忆,其中也有我一缕。)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你,像杀伐血腥的利刃突然插入风月流光中。
又像一缕浓墨化入清澈见底的湖泊,渐渐洇开的单薄却不可忽视的黑。
你就这样强势的在我的世界里出现,格格不入而又潜移默化。
到最后,尘埃落定,大雪荒原。我甚至忘记了你的眼瞳究竟是夕阳般的暖色,还是海面般的幽冷。
而我仍然保持着你所遇到的模样,睡在那段戛然而止的时光。
——你不来,我不敢老。”
春寒料峭的空气透过小小的铁窗渗入房间,带来窗外森林雨后的气息。
我从粘稠的魔药里露出面孔,急切的看着来人,湿嗒嗒的手指抠在巨大的水族箱边沿,呈现出僵硬的扭曲感,灰白色的皮肤上紫青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今天感觉如何?”
面前这个金发大叔一边问一边把一大桶新的魔药倒入了我的水族箱里。
我侧了侧肩膀,给他看我后背上那一整片深可见骨的黑红色烧伤,它们在绿色的魔药液体里呈现出可怕的复杂颜色。
“好多了,”大叔咂了咂嘴,“五个月前的时候你的整个胸腔内容物都差不多露出来了。”
我眨着眼睛无声的催促着。
他放下魔药桶,伸手抓过一份飘来的报纸,抖了抖它,露出不情愿的神色。“见鬼,”他嘟囔着,“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英格兰发生了什么。”
我抹开从额发里流下来的绿色粘稠的魔药,用眼神再次催促着他。
“好吧,好吧,”他妥协了,展开了那份报纸读了起来,“预言家日报,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一号刊,今日天气,多云转晴,温度——”
我扑打着水面表示对他拖沓的抗议,他瞟了我一眼,快速把报纸浏览了一遍。
“已经没什么值得一读的了,”他把报纸朝后一丢,“你醒来的那天,从去年十一月到今年三月六号的所有报纸我就都给你念过了,我不想再知道任何有关英格兰的新闻消息了——哪怕是该死的天气预报!”
我把下半张脸埋入液体中,吐了个泡泡,这是我要回复他的意思。他递给我一根羽毛笔,我伸手握住它,在他手里的笔记本上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