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不知道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
一毛钱而已,他给得起,无非是想为他刚刚出生的女儿积德,如果有天呦呦也不得不养活自己,他希望呦呦也能像张梅一样勇敢,也有人帮助。
哦对,张梅还没有告诉他名字,但他知道对方就是张梅。
前段时间他去黑市现有不少新东西,询问之后才知道黑市有新人,是一位小姑娘。
十来岁的小姑娘爹不亲、娘不爱,努力从泥潭里爬出来,她不仅是自己爬出来,还帮助了同龄和比她小的女孩子。
陈良今天看到干菜更是确定这一点,他匆匆扫了编织袋里面的干菜,比较干净,显然是出自于女孩子们的手里。
比起男人的良心,他显然更加相信女人的诚信。
陈良满心喜悦向家的方向奔赴。
鹿清兰一家住在平头胡同,他们这一片原先都是当官的宅邸,大清亡了后,逃的逃、死的死,卖的卖,他们这处便是主人家卖了的三进四合院。
卖大院子也不是一口气全买,今天卖一间、明天卖两间……偌大的院子最后就剩下后院。
当年鹿清兰母亲想买下整个后院,但最终只买下马房的所在地,隔壁还有两小间旧房。
这两间旧房是以前看守马匹的下人所住,现在住着原房主。
不知道钱晋潮蜷缩在后院下人房时如何想,但前院和正院的人都看他们后院的热闹,仿佛后院的两家过得惨一些,他们唉声叹惋之后,对生活的困苦郁气也能散去。
后院两家确实稍稍惨了一些,尤其在世俗的观念中,两家先达不到人丁兴旺这一条。
钱晋潮如今孑然一身,老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之前鹿家只有老太太和鹿清兰两个女人,陈良来了后孩子出生前老太太先走了,依然是两个人。
比起前院和正院家家户户的热闹,他们确实冷清……个屁啊。
分明是嫉妒他们日子过得潇洒。
“哎呦,良子这是从哪儿回来,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孙德西看着陈良手里的编织袋眼热,也不知道装着什么好东西,要是能分他点儿就好了。
“西哥,你哈喇子流出来了,快擦擦。”陈良体贴地提醒道,“擦干净点,天气冷容易唇裂。”
孙德西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哎不对,什么哈喇子啊,陈良是不是讽刺他?
孙德西冷哼一声:“良子现在也爱开玩笑了,想当年刚来我们院儿的时候——”
“别当年了,你就比我大三岁,说得好像七老八十失忆似的,那是五年前。”陈良说着直接略过孙德西,“改天我们再忆往昔,我先回去看看兰子和孩子。”
谁有空和你忆往昔。
孙德西四下看了看,来不及多想就拦住他:“良子,哥哥今天找你是正事,昨天你家炖鸡了吧?这袋子里的也是鸡,你让给哥哥一只怎么样?”他握着陈良的手比出三根手指,“哥哥不让你亏,高价要。”
他黑市四块都买不到一只鸡,谁叫他没有一门好乡下亲戚呢。
陈良开价四块也能卖出去,但他没有犹豫便拒绝了。
“我不卖,兰子坐月子呢。”他故意卖惨道,“西哥,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我和兰子结婚五年才有一个孩子,我们的身体虚,需要多补补。”
孙德西:……
第一次听男人说自己虚,真他妈的开眼了。
“哎呦,我好像看到西嫂了,先走一步。”陈良和孙德西的媳妇西嫂点点头,径直往后走。
“好你个馋鬼,吃吃吃,又想吃,不知道你几个儿子吗……”西嫂又开始骂骂咧咧。
前院住三家,分别是分家后的孙德东和孙德西兄弟两家,另外一间屋子住着一对老夫妻,秋天回老家至今未归。
陈良抬脚便到了正院,正房住着佟大爷和那大妈一大家子,东、西厢房各住一家人。
比起其他院子,钱大爷当年卖房早,而不是建国后匆匆被收归公有,他们院子住的人家不算多。
可是非并不少。
“良子~”那大妈语调一波三折,看到陈良比看到亲儿子都亲,立即走近说,“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昨天我们没来得及说工作的事——”
陈良保持微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地拒绝:“那大妈不可能,街道李主任好不容易找到两个工作空缺,先到先得,李主任都答应把油漆厂的工作给我了。”
收破烂太埋汰,不干,绝对不能干。
那大妈笑容直接僵在脸上,她很快恢复过来,语重心长道:“良子,你也知道我们跟你不能比,你们两口子……”
陈良甚至没有止步,那大妈就真跟着他一路走到家门前。
看到那大妈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良转头:“那大妈,平时你说我们两口子住马厩还天天惦记吃喝,是没心没肺,现在又说我们条件让人羡慕,哪句是真的?”
他说完不等那大妈回复,直接推门。
结果那大妈又跟进来:“以前是我胡说,你们吃点也应该,小两口有房有钱吃香喝辣当然行,兰子工作那么好,你要是也忙,回家连个人气儿都没……”
“这话什么意思?”鹿清兰正好从里屋出来,没好气问道,“当年和我妈说女人就该顾家,小心我婚姻不顺的是你吗?”
“我、我……”那大妈一时无言以对。
鹿鸣眨眨眼。
「能什么意思,眼红我们日子过得好,红眼病呗。眼红是病,得治!」
毫无征兆地,鹿清兰和陈良突然双双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