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吃完糖,又有人手欠拿爪子扒拉他的眼纱:“神医,我们能看看你的脸吗,那个永宁医馆的人都在传你是丑八怪,说得可难听了。”
提起“永宁医馆”,楚召淮颇有些心虚,咳了声将孩子的爪子扒拉下去:“骂就骂吧,反正我长得也不好看——乖乖,拿着这些钱去阿婆那买点绿豆汤喝吧。”
几个孩子又欢呼一声,叽叽喳喳道了谢,欢天喜地去喝绿豆汤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正要往家里走,就听得有人说了句。
“随意给那些孩子吃药丸,一旦他们吃出什么毛病,你就脱不开干系了。”
楚召淮回头一瞧。
不远处的永宁医馆前站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年岁不大,眉眼清秀五官俊美,看着文文弱弱的,带着些一看就让人退避三舍的冷淡。
楚召淮脸都绿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干巴巴道:“商陆哥。”
那名叫商陆的男人没什么神情,敛着眼道:“两月赁期即将过,白神医何时从我家宅子搬出去?”
楚召淮故作镇定道:“租期还有三日呢,到了日子我自会搬走。”
商陆“嗯”了声,转身回了医馆。
楚召淮轻轻松了口气,终于顺利到了家。
这次行医在外住了六七日,终于将误食断肠草的人救了回来。
不过那家是农户,没多少银钱,楚召淮就收了几个铜板,那家人感恩戴德,不知如何报答,索性给他装了一背篓的稻谷。
在燕枝县租赁的小院子价格公道,地段又好,商陆是看他可怜,并未收定金。
直到楚召淮在城中四处行医,现商陆开的是医馆,自己这般行事抢了人家不少生意,导致每回见了他都很心虚。
算了。
还是早早搬走比较好,省得每次见商陆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召淮将稻谷放好,又去后院打水洗脸。
只是不知为何打上来的水却是浑浊的。
楚召淮将水放在盆中等了一会,泥沙沉淀下去后才小心翼翼拿着清水洗了脸。
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
像是要下雨了。
燕枝县处于江南的再南边,夏季多雨。
楚召淮将家中落灰的桌子和床榻重新铺好,外头已下起了瓢泼大雨。
楚召淮搬了凳子坐在屋檐下,托着腮看着外面的落雨。
这一年来他四处行医,看着世间疾苦,心境比之前通透许多,一忙起来也已许久没想过姬恂了。
姬恂做王爷时有“煞神”之称,做了皇帝后才一年多,便有人称赞他“明君”了,楚召淮每每听了都觉得恍惚,好像旁人谈论的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皇帝难道换人了吗?
但后来又听到“明君”的称呼变成“虽是明君但爱阴阳怪气”,这才有了些真实感。
的确是姬恂,没跑了。
狂风暴雨最适合睡觉。
楚召淮累了多日,终于能好好休息。
睡个半天,等雨停后就收拾东西离开燕枝县,继续往南走。
楚召淮盘算得好好的,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大雨还在下,似乎没有停的趋势。
盛夏的雨有时就是这样。
楚召淮也没多想,着手收拾东西。
那块精致的玉佩安安静静窝在小包袱中,楚召淮无意中瞧见,动作微微顿了顿。
……突然想起春日暖阳下和姬恂的最后一个拥抱。
楚召淮笑了下,将玉佩重新塞回去,继续收拾。
暴雨倾盆,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像是石子似的生疼。
楚召淮本觉得下个一天就能停,可一天两天,连下三天,都要长出鳃了,雨竟然还没停。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楚召淮恹恹躺在被雨气浸染得略带潮湿的被子中,心中盘算,明日租赁的院子便到期了,商陆那样厌恶他,想必会一到时间就将他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