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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第2页)

许多不甚愉快的记忆,被她驱逐去了脑海深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挑挑拣拣地留下些值得回味的,亦或是印象深刻的场景,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紧闭的眸子转动。

留了他几次?四次,五次?

头一次的巨大冲击,震惊得她久久回不过神。

那是和她想象中的温情舒缓截然不同的一个夜晚,他在帏帐间显露出了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她难以置信。完全失控的羞耻和愠怒席卷心头,被松开桎梏的时候,她一口狠狠地咬在他肩头,恨不得把他当场杀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她真的遣人去刺杀。燕斩辰替他挡了刀。

隔了两三日,议事早朝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他依旧是那副神色不动的沉静模样,仿佛那夜的旖旎癫狂连同第二日的血光祸事从未发生,从他口中始终未听到一句恶声。

如此过了几天,她渐渐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离奇春梦。清贵的江左皎月,怎么可能?

她对那夜记忆的怀疑越来越甚,不信邪地又留了他一次。

彻底失控。

放纵的欢愉巅峰,难以回想的羞耻和双倍的愠怒。

她越想越觉得他是故意报复。这次换了一波伏击的刺客,下定决心要给他个教训。霍清川替他挡了刀。

阮朝汐在暮色里翻了个身,摸索着拉起被角,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晕红渲染的眼角。

刚才是他们的第一次。他屡次地放缓动作,在耳边耐心询问她的感受,她除了浑身酸软没有别的不适。

然而,零零散散想起的片段,那些不收敛的手段,她只想一想便难以呼吸。

难怪。难怪他们拥在一处时,他会问她那句怕不怕。

她当时怎么回他的?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嘴硬地回了一句,“……我不怕。”

阮朝汐猛地掀开被子起身,赤足去了隔壁浴间。

坐在温热的木桶里,眉眼沾湿了水汽,湿漉漉的长睫闭起。混乱的思绪四散涌动。

她竭力去想别的东西。聚拢而来的前世记忆,除了寝殿中格外鲜明的不可言说的部分,还有许多别的有用的东西。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笑意寒暄的话语下隐藏的尖锐试探。从荀玄微那处学来的,不动声色除去政敌的手段。

其实她不该那么惊诧的。从他做事的冷酷手段里惊鸿一瞥,足以窥见皎月清辉表面背后的暗处。

他看似行事温和,朝堂上政见不合而得罪他的士族,大都只是罢黜官职了事。被人当面嬉笑怒骂,背后写了文章嘲讽痛斥,传到他面前,不过一笑了之。江左人人赞他人品清贵。因为力主北伐之事,他固然得罪了江左几处大士族势力,敬仰拥戴他的人也绝不少。

然而,她却敏锐地察觉,但凡他决意下手铲除的政敌,只要牵扯到了性命,俱是满门抄斩,从不留下后患。

水汽升腾的浴间里,阮朝汐盯着晃动的水波,思索着。

她体会到了之前被她忽视的幽微之处。

哗啦水声响起,她从水里起身,木架上的布巾擦净了发尾,走出了浴间。

白蝉在收拾屋里。

看到白蝉站在床边收拾的背影,阮朝汐的脚步倏然顿住了。脑海里轰然一声,白瓷色的肌肤泛起了绯红。

白蝉抱着刚刚换下的凌乱的被褥和床褥,转过身来。

针落可闻的室内,阮朝汐咬着唇不吭声,白蝉委婉的叹息打破了满室寂静。“这可如何是好?你和郎君尚未婚娶……”

阮朝汐表面一片镇定地走过窗边,背身遥望着远处青山,不看屋里的场面。“事已至此,倒也没什么。我自己愿意和三兄一处。”

白蝉犹豫问了句,“白鹤娘子就在京城。要不要和她商量商量……”

阮朝汐想起了母亲。才褪下的热意又火辣辣升腾起来,视线飘去了远处。

私下许定终身,自然是应该和母亲说的。但叫她如何开口?

“白蝉阿姊莫担忧我……会说的。”她决断地应下,“这两日就找母亲说。”

白蝉递过担忧的一瞥,抱着被褥出去了。

阮朝汐换妥衣裳,走出门外,在木廊的大风中扶栏俯视。

暗沉暮色笼罩天际,青台巷荀宅各处亮起了灯,待客正堂灯火通明,绵延细雨已经停了。

就在她凭栏遥望时,远处临街的乌头门、前院正门,厅堂大门,都在她面前缓缓打开,来访贵客的牛车顺着车马道行驶进入。荀玄微领着霍清川出迎。

她凝视着走下牛车的老者。

轻袍缓带、便衣而来的贵客五十余年岁,身形清隽,看年纪和气度,应是幼帝辅政大臣之首的王司空。

今夜贵客来访,青台巷主人必然要在正堂迎接贵客,或许会密谈到深夜。

紧闭的主院外,几道视线往上,正往她这处仰望过来。

她一眼便看到了蹲在树下的李奕臣,和靠在墙边撸着兔儿的陆适之。

她转身下了木楼。

主院紧闭的木门打开一条细缝。

“劳烦李大兄,去一趟净法寺,和我母亲约个见面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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