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玺缓缓吐了口气,压抑住自己的颤抖。
他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他以前看他躺在Icu里生死不明的时候,他只希望他能醒过来,能活着就好了;等他醒了之后,日益膨胀的欲望却不停叫嚣着,留住他!留住他!要他和你一直都在一起!
人的欲望真的无休无止。有了星星就想要月亮,有了银碗就想要金碗。
可是人永远无法一直如愿,有些东西是不可强求的。
如果潇宝真的想走……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再像以前一样吗?然后再亲眼目睹他在自己面前自杀?
之前亓官潇拼了命避免和他共处一室的机会,两人就像在捉迷藏似的,他去书房亓官潇就去客厅,他去客厅亓官潇就回房间,亓官潇铁了心不想待在一起,如同只要他在旁边就会玷污呼吸的空气般。费尽心思了近两年的时间,最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兜兜转转又变回了潇宝自杀前的样子,实在是滑稽又可笑。
最后亓官玺一个人回到了书房,枯坐了许久,扯出了一张纸。
他按习惯在纸上依次写下,目的,手段,结果。
他每每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时,都会通过这个方法,推算出解决那事情的最优解。
目的是,想要变回以前那样子。
他顿了顿,在旁边又写上,目的二,或者潇宝变回以前的样子。
笔尖划过纸张出唰唰的声音,他把所有给填完,突然现最优解无论怎么看,都是放手。
亓官玺表情阴沉地凝视着这张纸,拿起笔,不知是在宣告谁一般,大力地在‘留在身边,他会慢慢消气的’这句话下狠狠打了一个钩,尖锐笔头甚至将纸张划破,‘刺啦’一声响,就像也在嘲笑他。
只要在一起就好了,他下颔收紧,牙齿不自觉地磨着,即使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但还是坚持地想,就像之前潇宝回答他问题所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对,潇宝自己都这么说了。
他烦躁地把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仍旧不解气,一脚踩扁了踢到了一旁。
他其实知道亓官潇一直在做噩梦,青年惊醒后睁眼到天明,抱着他的人也同样陪着他看窗外天空从浓郁夜色变成泛白天际。
亓官潇睡不好,每晚都会在梦里哭,喊着让他放开他是那次笼子里的强暴一直在他梦中重映。
可是就算青年边哭边挣扎,禁锢着他的手也不会稍稍松开一丝,抱着他的人就像抓着救命稻草,死死不松手。
亓官玺实在做不到放手,即使那个念头只是轻微的一掠过,浑身连毛孔都像在受十大酷刑痛苦不堪。他有时候甚至想要是没遇见过亓官潇就好了,可转念又想到如果他们不相遇,青年会和别的人在一起,亲吻,做爱……
他一定会先杀了那个人,再把青年给绑回家里面关起来,永远在一起。
可在那一天,他把刚吐完的亓官潇抱回卧室,怀里的人面色青白,像刚出院的时候那样轻,好不容易养出的几两肉如同不翼而飞。明明这么轻,亓官玺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沉沉的压着,脚底的路也不再是平坦的红木,而是长出了冒着寒光的尖刺,他一步一步移动,就是在走在刀刃尖上,疼痛难忍。舌根也像压着千斤坠,久久吐不出一个字,他茫然无措地不停问自己:
潇宝会一直吃不下饭,一直睡不着吗?然后慢慢地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力,再度无情地离开他?
他想起书房里的可怜纸团,突然觉自己在写目的的时候就犯了一个大错误。
亓官玺轻手轻脚地把亓官潇放在了床上,帮他擦完脸,在床头灯下目光缱绻地凝视着眉目如水墨丹青画上去一般的青年好看,清淡,且苍白。
他想,自己要的目的并不应该是,他们之间变回以前那样,或者潇宝变回以往那样。
而是潇宝变回以往那样,再是他们之间变回以前那样。
潇宝,他的潇宝才应该在第一位。
亓官玺弯腰低头,合上双眼,虔诚又温柔的亲了亲亓官潇依然紧蹙的眉心。
与其看着青年像失去了生机的花慢慢萎谢,还不如让他在别的地方欣然盛放。
“对不起。”他抚着青年眼下的黑眼圈,轻声道:“以后不会再逼着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