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砚,那小厮送错吃食了。”我脑袋里晕乎乎的,仿佛踩着了什么东西,险些在地上滑了一跤。弯腰捡起一看,是条黑锦抹额,上用金线绣了些奇异的纹样,中间镶着一颗金绿的狮负。
光带细腻,亮若猫眼。渊人爱用宝石珍珠一干物件,这样好成色的狮负,我宫中竟也没见过几个。
“这倒是稀罕的东西,长砚喜欢这个么?”我口中念叨着,想要将它扣下来放到灯光下赏玩,然而这狮负镶得极好,怎么都拿不下来。
正在此时,内室里头走出来一个人。
“#%a*……&%¥”他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串话来,可惜我一句也没听懂。
但我着实注意到他了。
那人的骨相同宴月一样,深目高鼻,只是五官更为精致,肤色也较常人更深些。他只有下半身着了条宽松的裤子,银如披月光,覆在布满金色纹路的古铜色身躯上,像极了古籍中描绘的异国神巫。
他原本抱着胸靠在屏风上,此时朝我走来,蛇一般金色的竖瞳直直盯在我脸上。
那目光极凌厉,让我顷刻间醒了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进错了屋子。
“我、我走错了……”我支吾着,将抹额塞还给他。
他一手夺去抹额,一手勾住了我的腰将我拉近,低头凑在我耳边,用生硬的万明腔调说了一句渊语。
“你身上,好香。”
语毕,他将头颅垂下,埋在我颈侧,似是深嗅了几下。
我一个大男人,舟车劳顿好些天,身上能有什么香气叫他几步之外就循着味儿跟过来?然而他抱得紧,我只能用小臂抵住他健硕的胸膛,挣扎喊道:“大胆狂徒,我可是、是……你快放开我!”
“你是……什么人?”他抬起头,眯着蛇瞳打量我,似乎下一刻便会从口中吐出信子来。
他那副身体怪得很,看着分明铁块似的坚硬,触起来的手感却很是柔韧,甚至叫我从中琢磨出一丝软和。我分神一瞬,想起《百相图》上的那些高大强壮的男子画像,面上不由地一烫,连忙将思绪扯出来。
呸呸,我是去与公主联姻的,与这登徒子有何关系?
“好摸么?”他突然出声问我,尾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上翘。
像是谁拨动了珠帘,圆润玉珠溅落水中,一时间乱了我的呼吸。我红着脸放下手,却被他握住了手腕。他的掌心生了一层薄茧,磨得我好生疼。
寻常富贵公子多在诗书上下功夫,茧也生在指侧。像这般满覆掌心的,唯有练武之人。他大抵是万明军队中某个纨绔子弟罢。
我在沈澜手上吃过亏,深知此时力量悬殊、不能莽撞,只好缓和了语气同他道:“我是个过路人,要到万明去。你是万明人吧?我要去你的家乡。”
他错开视线默然片刻,随即仰起脸,翘着薄唇露出一个古怪笑容。
屋外头传来人声,大抵是小厮或住客路过。我正想出声呼救,却感到腰间一松。
他放开我,又笑着低头在我耳边附上一句无理的轻佻话,直叫我心中愕然,又羞得夺门而去。
他说:“小娘子,你生得好娇。”
第7章风波
啪嗒
我刚踏出屋子便同一个少年迎面撞上,他手中的黄铜酒壶滚落在地上出一阵清脆的声响,酒水也洒在了地上。少年诧异地看着我,怔了怔,直到身侧的男人抬手搭在他肩上轻拍,才慌忙低头去捡那铜壶。
那男人身姿挺拔,眉眼却更加俏丽柔和,像极了从前在渊国见过的寻花问柳的浪荡公子儿。他不及方才那人有压迫感,一双通透碧莹的眼此刻正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我见他又是万明人的相貌,身边还带着个长相清俊的渊国少年,不由得有些多心。然而他的目光并不在我身上多停留,待那少年捡起了酒壶便领着他绕过我,进了方才那间房。
“阿鹤,你怎么了?脸色这样差,可是遇着什么事了?”正在此时,对面客房的门开了,温辰匆匆步至我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