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少年听到夸奖,立刻垂下眼帘,眼角却喜得微微弯起,“谢主子夸奖!那人的相貌没怎么改变,但气度大变,真当得起冷肃端凝,风华绝代八个字。”
“欢颜呀,没想到你的眼光这么准,要不要我送你进楚宫伺候他去呀?”卫鸾生谑笑出声,轻佻的笑容一瞬间将他病恹恹的容颜照亮。欢颜没有答话,脸色却变得一片煞白,他的唇角哆嗦着,已完全不受大脑的控制。
果然,卫鸾生一看他沮丧委屈的面孔,就放缓了声调,腻着嗓子说:“就是去也轮不到你这个秃眉毛的家伙。”欢颜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正落回胸腔,却不料耳边又传来鸾生的轻笑,“要去也是我去,那大兴宫一派富丽繁华,我还没有去逛过呢!”
欢颜的脸上戴着假面,看不出面色的变化,可他的眼睛已经怪异地瞪大,直视着前方,眼中神情惊惧不已,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情景。
卫鸾生见了他眼中怪异的表情,不禁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只见前方庙门里一下子涌出了许多香客居士,高矮参差不齐,正四散而去,再扭头看看欢颜,发现他已低垂了眼眸,身子却微微轻颤着,“欢颜,你瞧见什么了?”鸾生缓声问着,一边搂紧了他。
“我看见……看见一个香客很像……很像大王身边的锦侍……”欢颜勉强提气回复着,眼前又浮起刚才看到的那张面孔,当时一阵风吹起了那个少年头上覆着的遮幕,霎那间,一张绝世俊容便显露出来,那——那分明便是坤忘山中的那个少年,他的那种直击人心的美是欢颜永远都无法忘怀的。
“哦?大王果然还是不放心我们,竟然还派了尾巴。”鸾生嘶声说着,乔装过的五官立刻显得有些扭曲,“他将我置之死地却并未给我留条后生的路……”嘴里喃喃自语,又感到怀里的欢颜浑身悸动。
鸾生咧嘴笑了,抓住欢颜的手轻轻捏着,嘴唇贴上他的耳朵,“宝贝,你怕什么?我可不舍得丢下你,我要去楚宫会的也不是这个阿鸾,而是——”他停了一瞬,眼神变得更加幽暗,“——而是他的那个宝贝弟弟。”话说到最后已变为颤声轻喘,虽微不可察,欢颜却已浑身颤栗,天寒地冻中,他全身被撩起一波火焰,腰腿虚软,只能腻在鸾生的怀里。
鸾生的手早已摸进他的扯地长斗篷中,一番揉搓拨弄,再看那欢颜,妖娆的身段更加酥软,贝齿已将下唇咬出一个血痕,因极力隐忍,气息更加紊乱,好像哮喘发作一般,倒不上气儿来,鸾生满意地看着他痛楚又狂乱的表情,斗篷里的手更是一番大动,欢颜再也撑持不住,就要轻喊出声,却被鸾生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捂住了嘴巴,“……嗯……亲人儿……这是罚你刚才乱说话……”
不知那卫鸾生使了什么手段,欢颜的眼中一片氤氲,泪光欲火交织在一起,竟出奇的妖异,鸾生见了,也不禁心头微跳,嗓音沙哑地凑在他耳边说:“亲人儿,真可人疼,我还是到车上罚你吧。”
欢颜听了死死忍住已到嘴边的呻吟,使劲点头,他最怕主子在大庭广众里罚他,那真是生不如死。鸾生勾唇笑了,一边扶抱着怀里瘫着的人儿上了小道旁等候的马车,马车立刻向前疾驰而去,车声隆隆,却掩不住车里淫媚,狂浪的尖叫,赶车的大汉面如止水,竟好像聋哑了一般。
显仁二年正月初十,大华岛华湾船坞里人头攒动,大华号停靠在船排上正蓄势代发,船长一百三十米,宽四十五米,船高四层,五桅可挂八帆,此时,压舱的砂石和货物早已装舱,几十个水手劲装结束,排成两行端立在舷边甲板上,他们都是南岳王杜润家族里的航海好手,经过几个月的严格训练更显得精悍干练。
小花儿身穿紧身玄锦袍服,衣襟袍摆上毫无绣饰,凝立在船头。海风烈烈,衣袂翻飞,远远看去他就像一只即将展翅高飞的墨鹏。他稳稳抬起右臂然后果断下挥,站在船排旁高架上的唐窦猛地松开手中的绳索,一瓶烈酒噹地一声飞砸在船头外舷上,应声而碎,同时船排的滑轨慢慢启动,大华号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滑下船排,四张主帆已经高高升起,被东北季风吹得蓬蓬鼓荡,带动着大船向南驶去,船舷边排列的水手们立刻整齐有序地散开,各就各位,开始忙碌操作。而小花儿仍然站在船艏,端然不动,他朗星似的亮眸凝注着渐渐远去的船坞,岛屿,和岛屿后渺然无踪的南楚,眼神无比坚韧强悍,完全不像一个少年。
——大华,等着我,等着我开辟崭新的蔚蓝商路!
——阿鸾!等着我!你可以暂时忘了我,但我一定会让你恢复记忆,并永永远远地记住我!
高耸在船坞后侧的瞭望观察塔上,花袭人,唐窦和唐怡并肩站在窗前,看着远方碧波万顷,云涛飞动,那四张白色大帆已如高飞的海鸥慢慢消失在海平面下。
花袭人松开袖中攥紧的拳头,深吸口气,忽觉精疲力竭,十三年,十三年如白驹过隙,而他的小花儿已化身玉龙跃入碧澜,从此后,天涯海角,任他遨游。
“先生不必担心,小花儿必能凯旋而归,何况南洋并不遥远,月余即到,今春也就回航了。”唐窦看出花袭人心潮波动,以为他为小花儿的远航担忧。
“老大,恐怕……恐怕……春天回不来……”唐怡略靠后站着,看着前方两位父亲,实在不忍再隐瞒下去了。
“——什么——?!”大花和老唐齐齐扭头,瞪视着唐怡,唐怡鼻尖儿冒汗,双手交握,缓声说:“嗯,小花儿,他这次除了要周游南洋各岛,还要再向西行,穿越红海,探访另一个大陆。”
“——什么——!”又是一声惊呼,这次大花和老唐的眼睛已经不止是瞪大,那黑眼珠简直就要破眶而出了。
唐怡被他们的反应吓得后退半步,虽然当初小花儿告诉她时她也觉得这简直等同于自杀,在没有海图和先进的航海仪器设备的情况下,进行环半球远洋实在太冒险了。
当时小花儿只微微淡笑,瞳光湛亮,“前一世,我十八岁时就参加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它被称为航海界的攀登珠峰,是世界上最艰苦、最具有挑战性的运动赛事。当年的沃尔沃环球帆船赛共分为9个赛段,航程37000海里(68450公里),我们从西班牙的阿利坎特出发后,船队横跨了大西洋,印度洋,太平洋,四次穿越赤道,期间我们曾在开普墩,印度高知,新加坡,青岛,里约热内卢,波士顿,高威,哥德堡,斯德哥尔摩9个港口城市停靠,最终抵达俄罗斯圣彼得堡,整个赛程历时9个月。”
唐怡听后二话没说,将为小花儿特别制作的牵星板递到他的手中,双手抱拳当胸一拜,朗笑道:“谨祝你牵星过洋,碧波翱翔,万事顺遂!下一次,我定跟你环球航行!”
当时的热血澎湃遇到如今满眼狐疑惊恐的唐花二老立刻开始消退,唐怡双眼扫过船坞外广阔的蔚蓝,波澜堆云积雪般汹涌而来,海鸟成群呼啸着掠过海面,追逐着浪花,勇敢无畏,她笃定地说:“你们都知道小花儿并非常人,他早已开始研究和分析现有的航海图、他通晓牵星过洋航海术、熟通各式东西洋针路簿、通晓天文地理、海洋科学、具备船舶驾驶与修理的知识技能。他必能开创全新的蔚蓝商路,他必能平安无恙,载誉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