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还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不知是危险的气味,是恐怖的气味,还是死亡的气味?
幻音,幻想,幻影,幻味汇在一起,闹腾起来,程风游只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自己不再是身体的主宰,而是和那万千念头一样,不过是一个流经此具躯壳的过客罢了!
“嘭嘭嘭嘭”
他嘴角垂着涎水,目光涣散,一拳接一拳击打崖壁,想要用肉体上的疼痛,去分担心神上的苦楚,如同将死之人在苦苦挣扎!
可惜,这注定也是徒劳,他很快就感觉不到疼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捶在了岩壁上,还是捶在了棉花上。
幻触!
他已不属于他自己!
他已快迷失!
便在这时,他的手砸破了,殷红的鲜血飞扬而起,染红了他的衣袍,也溅到了破魔剑漆黑的剑身上。
鲜血瞬间渗入剑内,剑身微颤,出轻吟,陡然间剑尖上白光大绽,无与伦比的杀气冲霄而起。
杀气突兀而起的一瞬,悠然小酌的云飏子,失手打翻了酒壶,正在整理杂物的冯致远,无由地心头一阵压抑。
而在程风游这里,无尽杀气摧枯拉朽般,冲散了其它一切杂念。这一瞬,程风游恢复了清明,不,不能说是清明,因为他心头余下的,只有按捺不住的无边杀意!
他更难受了,心中的杀意无边无际,仿佛一片狂暴汪洋,将他裹卷,吞噬,如此下去,势必是永世沉沦,但在沉沦之前,他必须杀点什么!
倘若是在地面,他会毫不犹豫地持剑毁灭一切,以求排解,然而他如今处在一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心内的无穷杀意自然无从泄。
“杀,杀……”
程风游一手攀着崖壁,一手紧握破魔剑,破魔剑在他手中震颤不已,跃跃欲试,誓要饮血!
“杀,杀!”
程风游嘶声咆哮,面目狰狞,犹如刚从地狱爬出的嗜杀邪魔,同时他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地肆意挥剑,剑气纵横,岩裂石飞。
可杀气却不曾减去一星半点!
“好,好!你既然要杀,那便杀我好了!”程风游突然怒红双眼,极力抢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偏偏在此时起狠来,怒极反笑,状若癫狂,迸出一股以身饲虎的决然,他竟要杀他自己!
破魔剑被程风游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他攥住的并非剑柄,而是剑刃,锐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掌心,但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还在紧紧攥着。
他攥得更紧了!
破魔剑在他手中,如同一条被捕的泥鳅,疯狂扭动着,挣扎着,它想挣脱他的手去大杀四方!
可它越挣扎,他攥得就越紧。
时光从未如此漫长,程风游只觉得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破魔剑终于安分了下来,收敛了杀气,死鱼似的躺在他手心之中一动不动。
其实算起来,从他陷入幻境开始,到破魔剑以无边杀气强行破除幻境,再到现在杀气收敛,一切归零,只过了短短一刻钟而已!
在这短短一刻钟里,着实是凶险无比,倘若他继续沉沦幻境,那他便会道心受损,跌落下去,出云入泥;倘若他没能降服杀气,那他就会泯灭心智,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短短一刻钟,耗尽了程风游的全部心力,他浑身软,疲倦至极。
程风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手上伤痕累累,却无一滴鲜血流出,全被破魔剑吸了去,他也就懒得再包扎。
他太累了,身心俱累!
“算了,先休息会儿。”
程风游有气无力地低语道,索性把剑往崖壁内一插,便坐在剑上,倚着崖壁,打起盹来。
他在下边睡得安稳,上边的人却是急坏了。
青云路上的阵法是由华襄子祖师爷亲自设下,专为考验弟子而设,其中暗藏机缘妙法,为了杜绝他人相助,攫取机缘,青云路一次便只能上一人。
缘于此故,云飏子虽然感应到了青云路中迸出的冲天杀气,担忧弟子的安危,却又无法亲自前去阵中搭救,只能唤来冯致远,让冯致远去崖下等候,而自己则在崖上等待。
一等,便是一日。
……
云雾之中,程风游终于迤迤然醒转,这一觉他睡得特别舒服,醒来时神清气爽,一丝忧虑都没了,就连能不能攀上去这个紧要问题,都已不放在心上,可谓心无沾染,只觉得心中一片光明开阔,又如水晶琉璃似的晶莹剔透。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之后,他重新开始向上攀登。
这回什么妄念幻象都没有再出现,程风游攀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不到两个时辰,便出了云雾。
他往身后望去,云雾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薄膜束缚着一样,只停留在下方的固定区域内,抬头往上看,峰顶崖坪就在百丈开外。
程风游心内啧啧称奇,感叹了一番前人手段神妙之后,便继续往上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