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哪知道?!」
是啊,飞仔一向把钱看得最重要,这不是因为他贪财,他并不爱钱,他只爱海洛因。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吸毒的钱拿来给别人下药?
我陷入沉默。
谢天谢地她很快就醒了,跳动的眼皮是生命的开关,少女做了有史以来最长的梦,婴儿般的睫毛遮挡布满血丝的双眼,我们赶忙询问她,就好像是真的心疼。
「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光洁的脸蛋上拧起皱纹。
「我怎么了?」
「你刚才昏过去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好晕……」
「你有乱吃什么东西吗?」
「什么?」
「就是仓库里的东西。你有吃什么吗?」
也许她想要使劲摇头,残留的眩晕感却只能支撑她晃了晃脸颊,有一种怪异的美显现在她身上,那是少女的迷惘。
海洛因篡改了我的味蕾,现在我最爱吃甜食,我喜欢吃糖、吃巧克力、吃果冻、吃奶油蛋糕,要不是有其他人在,我可以一个人把这一整个蛋糕都吃完。
当阿谭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的生日蛋糕只剩下几根烧了半截的蜡烛。
没人意识到有些东西在静悄悄地改变。
03
我们本来约好了在校门口见面,我去了,可她却不在学校。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她,打她电话,也是关机。
我迫不及待地回家,因为我的奖励时间要到了。
在上楼的时候我就开始急不可耐地掏钥匙,但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屋门居然是开的,根本就用不到钥匙。
我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确认家里是不是真进贼了,而是赶快去床头柜上瞄一眼那包锡纸还在吗?
不在了。
卫生间里有动静,门缝虚掩。
我悄悄拖动着步子挪到门口,发现马桶前跪着一个人。
是一个女孩。她梳着马尾辫,头上别着粉色发夹,穿了宽松的成套校服,裤腿和膝盖被地上的水浸湿,我听见扳动打火机的响声,她弓着背,趴在马桶盖前不知在摆弄着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就像一只偷油吃的大老鼠。
熟悉的背影,但我却觉得诡异又惊悚。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第几次对她感到陌生,但我能预感到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穿着校服的老鼠愣住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你家,我不能来吗?」
老鼠的语气很镇定,很缓慢,好像所有情绪都被熨斗抚平,我却毛骨悚然。
「能来。但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打你电话关机,你怎么自己回来了?所以呢?你在这干什么呢?」
我上前一步,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你是不是动我东西了?」
我看到了她的脸,还有她手上的东西,她手里拿着我放在床头的打火机,还有那张锡纸,但锡纸上已经什么都没了,锡纸也糊掉了,也许是她的手法有问题。
她一脸愧疚地望着我,眼睛里挂着泪。
我惊讶地望着她针尖样的瞳孔,那一瞬间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潘多拉魔盒被打开的时候,不声不响。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是缠着我、为什么她对我总是有着夸张到令人捉摸不透的依赖感,为什么总是在我烫吸的时候粘在我身边,为什么总是执着于在仓库里写作业,为什么没有我的存在会让她焦虑又烦躁。
海洛因的味道很难闻,那是泛着金属味的酸,就像浸在醋里的铁皮。
起初她无比讨厌这个味道,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周的功夫,她不仅不再抱怨,还总是主动凑过来,乖乖地靠在我的肩膀上,一起静静地看着小小的房间被升腾的银白色魂魄占领。
大概从那个时候我开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错觉,那就是我觉得她懂我,她好像真的能捕捉到我的喜乐,甚至是毒品给予我身体的反应,我焦虑,她也焦虑,我平静,她也平静,我快乐,她也快乐。尤其是在我烫吸的时候,我们有一种可怕又难得的默契,我们的命运相连。
现在想想那绝对不是错觉。
这东西就类似于二手烟,但杀伤力无限大于后者。
她对我的爱恋浸泡在海洛因升腾的烟雾里,那些青灰色的薄纱终于成了幸福的依恋,这就是困扰了我许久的答案,我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如此害怕失去我,即使我早已不像当初那样待她。
我后来了解到一种叫做费洛蒙的东西,那都是后话了。
简单来说,如果你爱他,说明你在生理上对他的气味不排斥。
我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了好久好久,宿命感早已胜过千言万语。
甜蜜的雨季,青春的哀痛滴答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浇湿了她的心房,曾经充满阳光的地方长出了霉菌,有一种迷雾般的罪恶在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