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脑后枕的地方软如丝棉,温若羊脂。空气里除了清苦药味外,更有淡淡花香,浅而芬芳……就知道是6晨迦又在喂他喝药了。
“晨迦,下次这药,能够搓成丸子么?”
“不成。”6晨迦道,“里面有味银线草,要加热了才有效用,便是搓了药丸,也得以热水冲剂服用。”
李相夷便不说话了。
直到6晨迦一碗汤药喂完,又从袖袋里摸了颗饴糖放他嘴里。
他才又精神起来,伸手与6晨迦十指相扣,撒娇般道:“……再来一颗。”
6晨迦见状犹豫片刻,青葱玉指轻抚着李相夷近来消瘦许多,憔悴支离的脸庞,终究心软。又摸了两颗饴糖出来,一边喂他,一边道:“这糖也是草木精粹,炼制成的……”
“性味甘、温,归脾、胃、肺经,可补脾益气、缓急止痛、润肺止咳……现在给你多吃点也无妨。”
李相夷:“嗯,晨迦说的对。”
“我说的,当然对。”6晨迦随手将空了的药碗搁到一边床头柜上,闻言不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揪了揪李相夷耳朵。
将他从自己身上扶起,放到了榻上。
“晨迦……”李相夷拉着6晨迦纤手不放。
“你还生我气呢?”
“……没有。”6晨迦轻偏美丽的脸庞,淡然的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李相夷道:“气我识人不明,错信了彼丘,被他下了碧茶之毒,才败于笛飞声手中,重伤坠海,让你担心……”
“你识人不明之处,便只一个云彼丘么?”6晨迦浓密、卷翘,卷刷般的眼睫轻眨两下,便似有羽毛,刷在了李相夷心上。
“单孤刀没死,我早就和你说过的:他用龟息功诈死,就是为了陷害你……你偏不信我。”
“他的尸体自己跑了,你还要去找。”
“和笛飞声约战东海,令四顾门与金鸳盟血拼俱损,一至于此……”
李相夷道:“金鸳盟是武林邪道领袖,我率四顾门众与之决战,为的是江湖太平,正义昭彰,倒非全因师兄缘故。”
“败于笛飞声手中,是我一时不慎轻敌……但我如今重伤至此,笛飞声也不会好过。金鸳盟总坛被灭,笛飞声近身十二亲信护法皆丧……”
“至少十年内,武林中不会再有大的邪派搅事、做恶了。我不后悔赴这一战。”
“晨迦,你对我师兄,也别太有偏见了。”
6晨迦闻言平静道:“我对他有偏见?”
“当然,”李相夷匆忙从榻上支起身子,环臂以生怕6晨迦跑了的姿态,抱住了她。
“我知道,晨迦你心性纯净,容不得一丝阴暗污秽。但人生世上,哪能有真的完美无瑕?我师兄,我师兄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放手。”6晨迦垂眸淡淡的看了眼李相夷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不放。”李相夷闻言低声道:“我伤还没好,碧茶残毒未净,你现在跑了,我追不上你。”
这不是假话。因为他今次受伤属实是残的厉害。
而且经脉受损,在当世医学水平下,理论上是无药可治。奇毒碧茶正常情况下也唯有武林至宝忘川花可解。
也就是李相夷天纵奇才,自创出的内功心法扬州慢比较特殊,不仅内力精纯,还自带养生特效。
让他在坠海被6晨迦找出来后,第一时间,结合药物、针灸和6晨迦与他完全同源的内息,逼出了些毒素。
不然他现在就不是残血严重,而早该死了。
6晨迦:“你还想要四顾门吗?”
“要……咳咳……当然要……咳……”
李相夷闻言,小心的看着6晨迦,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嗓眼里面疯狂涌上的痒意,就让他越过6晨迦,俯倒床边,咳了个惊天动地。
就这样,他也还是坚持,断断续续的把要说的话给说完了,“我是四顾门主,无论如何,怎么可以不要四顾门呢?”
“我知道了。”
6晨迦扶住李相夷,念力混着内息一起,输入给他体内,给他顺气。
“睡吧,你的身体……这次是有的养了……”
“身体康复前,没事不要妄动内力。”
她能辨别的出,李相夷喝过药后,还忽然爆咳,是因为暗运内力,既刺激了碧茶残毒,又冲击到了受损经脉的缘故。
李相夷:“那晨迦要一直看着我才好。”
“嗯。”6晨迦轻轻点了点头,又摸了摸李相夷原本玄黑如漆,今却略带枯黄的。平静淡然道:“好好休息。”
说话时候,她没有撤回念力。
依然竭尽所能的,在激李相夷刚喝下的药物效果……顺便推导,为了完全压下他伤势,明天的方子该怎么调配。
直到李相夷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了,6晨迦才动作轻柔的将他放回榻上,理好被子。又收拾了用过的药碗……
然后,
带上用前番从李相夷体内逼出的丝丝毒血,配制成的简化版碧茶——也就是强效散功,腐蚀经脉,但不至于要人命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