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时谦眉头紧锁,沉默不语,卫聿川一看这样,心中了然半分,“机宜司三处恳请袁大人暂停一切行程,留在府中,程寰杀人未遂,定会再次袭击。”
大雨总是在夜晚瓢泼而起,浑天阁爆炸案让城中再次戒备起来,但凡与营造工事有关的大臣都躲在府中不敢出门,城中不起眼的季府,下人冒着大雨刚反锁上大门,府外突然传来了砸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砸门声在空旷的府中回荡,下人瑟缩成一团,季若清抄了个家伙小心翼翼举着烛台出来,摸到府门口,示意众人埋伏在两侧,他定了定神,猛地拉开门的瞬间,风雨迎面吹了进来,手中凿子准备狠狠落下,却停在了半空中。
“铎儿?你怎么回来了?”
湿透的斗笠下是季铎半明半暗的脸,他抬眼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周围惊恐的下人们,未多言语,牵着马进了府里。
“你们不用害怕,没人会害一群废物。”
季若清脸色有些挂不住,催促下人去火房,“快去给少爷准备吃的。”
在汴京一众高官贵族府邸中,季府显得不起眼甚至有些寒酸,季若清只是一个小小的吏部员外郎,季铎祖父死后季家一落千丈,季若清性情平和,不善朝中权斗,逐渐被排挤到了边缘。
此刻季若清的书房中点着两盏烛台,大雨被吹进房里烛火缥缈摇曳,季若清给季铎端来一碗羊汤。
“趁热吃,暖暖身子。伙房还在给你做着粉蒸蟹,霸州吃不到,还想吃什么,爹再给你做……”
季铎研磨好了笔墨,推到季若清面前,“写一下五年内科考三次不过的落榜书生。”
季若清疑惑:“写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你就写。”
“你在查什么案子吗?”
“让你写!”季铎将笔拍在书案上。
季若清叹了口气,提笔开始写人名。
“再写五年内各大书院培养的精锐、和上舍生。给你三炷香的时间。”
季若清在吏部主管的就是这些科考人员册籍库,这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季若清边写边絮叨,“铎儿,你听我一句劝,时局真假难辨,切不可让自己进入旋涡,爹能力有限帮不上你,爹也不求你飞黄腾达跻身朝政,爹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做个普通百姓也很好……”
“啪!”季铎一掌拍在桌上,羊汤被震翻在地,瓷碗碎了一地,“说够了没有?”
片刻之后季若清写完了全部名单,季铎阅读一番,皱眉,“没有一个叫程寰的?”
“此人已经被应天书院除名。”
“什么原因?”
“传言说是叛国通辽,趁人不注意逃跑了。”
“她很厉害?”
“都说是十年难遇奇才。”
季铎思索,接着收起两份名单,推开门提刀匆匆准备离开,黑夜中密雨渗进来,季若清担忧地追在后面,“你要去哪?你不在府里住下吗?我们快一年没有见面了,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吗?”
季铎停驻门口,高大的背影几乎和黑夜密雨融为一体,季若清站在他身后显得消瘦单薄,乞求的目光让他显得格外可怜,他期待他一个回答。
季铎微微侧过头来,顿了顿,“除非你能让她复活。”
季铎抓起佩刀,走进了漫无边际的黑雨里,阴暗的雨夜、随处可见的秘密以及那个潜藏在黑暗中罪犯,都将是他的手下败将,不管前方是一场场浩劫还是邪恶的瘟疫,这一次他一定会走在所有人前面。
卫聿川几人调来了一队京卫,严防死守尚书府每个角落,所有人轮班值守府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派京卫到刑部寻求支援。
霓月和邓玄子孙有虞轮番守岗,卫聿川背上弓箭准备出发,。
“你们守好这里,我去趟城外。”
“城外?”
“尉迟敬卷走了我们的卷宗证物线索档案,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袁大人,没给他看任何东西,他这么做,倒是对的,案子没破之前,所有人都是嫌疑人。但是你们看袁大人那样,我们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很难配合我们的审问。所以我要去找个帮手。”
“谁?”
“萧益元。”
“诶?他?他在哪?”
卫聿川没法透露之前在机宜司知道的“养虎方略”嫌疑人的详况,他记住了萧益元目前暂居汴京城外南边一镇子,“萧益元做谍人之前一直在工部,跟随工部营造过不少建设,被杀的六臣当中有几名工部老臣,想必他会知晓一二。我会快去快回的。”
卫聿川说完,骑马进了夜里。
汴京一带卫聿川很熟悉,儿时爹娘都顾不上他,他有时候会自己跟着季铎一群大孩子偷跑出来玩,后来进入太学学射艺,经常到郊外训练,不到一个时辰,卫聿川便快马加鞭赶到了城郊小镇,这个时辰百姓都睡了,镇子鲜少见人,紧密矮小的房屋宅院跟京城大相径庭,马蹄哒哒踩着水坑,卫聿川凭着记忆摸索到了一片细长狭窄的廊楼附近,四周静地只听见蛐蛐声,卫聿川抖了抖蓑衣上的水,摘下斗笠,往廊楼里去。
廊楼有三层,二处的人或许就在这不远处监视萧益元,不过卫聿川沿途没看到什么可以暂住的地方。
萧益元住在二层靠街边,临楼梯第一家。
深夜前来多有打扰,也不知道他睡了没,卫聿川脚步放轻,擦亮了火折子上前敲门。
“老萧,老萧?睡了吗?我是卫聿川。”
“老萧?”
几声敲门之后没人应答,卫聿川推了推门,门没有关紧,卫聿川推门进去,十来平方的屋子,不算大,萧益元正坐在窗前书案椅子上思考着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