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再三,她觉得置身事外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片刻之后,墨已磨好,浓黑透亮。萧靖忱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摊开的白纸上缓缓勾勒出第一笔,动作流畅而自如。
锦歌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是一个清贫的书生。
从她记事起,家中大部分开支都用于父亲求学之途,即使日子捉襟见肘,父亲仍会在闲暇之余,帮邻里书写信件,换取些许铜钱,偶尔还会亲自教导她识字。
那段日子虽然拮据,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
然而,一日,父亲满心欢喜地归来,宣布自己高中秀才,家庭的苦日子即将成为过去。
孰料第二天,一场意外让他的腿严重受伤,自那以后,读书的梦想成了泡影,替人代笔的生涯也戛然而止。
为了支撑起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尤其是年幼的妹妹,锦歌最终踏上了进府为仆的道路。
这些年,她自学了很多字,虽然能够识读,但字迹歪歪斜斜,谈不上美观。
锦歌虽言语不多,学问不深,但她能感受到萧靖忱笔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稳与力度,墨迹饱满,犹如他坚定而不可动摇的意志,那是一种越文字之美。
就在萧靖忱将近完成书写时,锦歌留意到这纸非同一般,它既长且窄,显然不是普通的练习所用。她心中默念着上面的文字:“深恩厚泽长留人间,美德嘉行永传千古。”
这是一副哀悼的对联!
震惊之余,萧靖忱将新撰的挽联递至她手中,吩咐道:“拿到前厅去,挂起来。”
锦歌的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勉强接过了那对联。
“二少爷,您真的决定如此?”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解与担忧,这样的举动是否太过残忍?
“让你去做就去做,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萧靖忱的话语不容置疑,严厉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
锦歌咬紧牙关,双手紧紧攥着那对挽联,尽管心中五味杂陈,却依然硬着头皮,快步向前院走去,只愿能尽快完成这项任务,不让事态更加复杂化。
身为内眷一员,锦歌的角色在这个悲伤的场合显得格外微妙。
她的责任,仅限于在庄严静穆的灵堂内部,将一幅幅寄托哀思的挽联默默张贴,待到丧礼的最后一缕烟火消散,再将这些纸上的慰藉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此刻,她内心暗自祈祷,愿姜家的人能稍稍迟些踏入这沉重的门槛,因为一旦被他们撞见自己在执行这项秘密任务,按照家族严苛的规矩,她免不了要承受一番严厉的责罚。
随着脚步一步步接近,那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似乎更加响亮,穿透了冷清的空气,直接撞击着人心最柔软的部分。
人群也因这股哀伤的力量而聚集得更加紧密,仿佛每个人都想用身体的温度去抵御那来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锦歌心中忐忑,她紧紧抱着怀中的挽联,生怕这份尚未公开的悼念之情被人察觉。
因此,她的步伐不由自主地加快,几乎要与风竞走,每一步都似在虚空中踏出了细微的涟漪。
灵堂之内,挽联已然林立,每一幅都承载着对逝者的无限追思。
然而,当家族的权威下达指令,即使是已经挂满了哀悼之词的墙面,也不敢有半点违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