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通敷衍地点点头,待碗中的食物吃完,他却没有半分移动的意思。程吴氏面上焦急,但她一个妇人,总不好拉着李二通离开,只能又催了几次。李二通不懂看人眼色,心中已是恨恨,想着程如霜一家看他不起,不然满座多少年轻郎君,程吴氏不去寻,偏偏来拉扯他。这般不就是欺负他无人倚仗,想让他做些苦力活吗。
李二通自以为想的清楚明白,他又素来是个懒惰的,不愿去帮忙。他抬起头,打量身旁的谢陵许久,嘴里哎呦哎呦道:“我身上不爽快,突然腰疼腿酸,帮不了婶子的忙了。谢郎君,我看你身强力壮,便由你去罢。”
谢陵眉眼淡淡,口中却没有反驳或者戳穿李二通的谎话。只因为谢陵觉得,和李二通这样的人坐在一起,着实令人烦闷,还不如出去散心。谢陵便顺势答应下来,按着程吴氏刚才所说的地方走去。
谢陵一走,李二通立即变得精神抖擞,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病态。他伸长胳膊,重捞了一碗饭菜,开始胡吃海塞起来。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天地,程吴氏口中所说的里屋,不仅地方偏僻,还分外冷清,仿佛和今日的婚事隔绝开来。谢陵在屋门前停下脚步,心中浮现出轻微的异样。
屋内。
葡萄瘫坐在床榻上,身子绵软无力,只觉得胸腔里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几乎要将纤细的身子,连皮带骨烧个彻底。葡萄脸颊绯红如血,比日头西落时的晚霞,还要灼人眼睛,那粉扑扑的红色,却不单单是胭脂的颜色,更是葡萄心头的热气,蒸腾而出,涌现在脸颊上。
葡萄觉得,自己好像害了一场高热,身子处于冰火两重天里。这样炙热的温度,让葡萄的意识变得混沌而模糊,她朦胧地听到院子里传来吹打的声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日子。
是了,今日是婚宴。可葡萄偏着脑袋,粉色的唇瓣轻轻张开,吐露出几个字来:“……又是谁的婚宴呢?”
不等葡萄将今天是什么日子,想的清楚明白,她便觉得自己身子变得极其古怪。仿佛有人扼住了葡萄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来。葡萄只得解开两枚盘扣,吐息才得以舒畅许多。但胸腔的火气,仍旧在四处乱窜,折腾得葡萄苦不堪言。葡萄微微敞开领口,可这次无济于事,已经不能宽解身子的难受。葡萄轻眨眼睫,漆黑的瞳孔一颤,便落下圆润的泪珠来。
谢陵听到呜咽声音时,心道不妙,但他的手掌已经推开了屋门,再无可以退缩的余地。屋内没有点灯,原本显得昏暗无比,但随着吱呀一声门响,细碎的光线涌入屋内。谢陵背光而立,他如松似柏的身姿,被光线拉长投映在地面。
葡萄轻声道:“谢……郎君。”
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忍耐,听得谢陵身子一颤。谢陵顿觉异样,便径直走到葡萄身旁,俯身打量着葡萄。谢陵这才现葡萄的古怪——面颊过于红润,衣襟凌乱,露出在黑暗中晃眼的一抹白皙。
葡萄犹未停下哭泣,软声哀求谢陵道:“谢郎君,我害了病。”
谢陵拧眉,他看着葡萄这模样,不像生病,更像是被人下了损身子的药。
面对如斯境况,谢陵眉眼中不见慌乱,他清冷的声音响起:“我去寻人,替你察看。”
谢陵转身,抬脚欲要离开。他劲腰上,却突然被一双绵软的柔荑搂住,谢陵身子紧绷。紧接着,谢陵的后背,也被温热柔软的脸颊贴上。
谢陵瞬间冷下脸色,寒声道:“松开。”
若是葡萄意识清醒,被谢陵这般嫌弃,便会立即丢开手,掩面逃走了。但葡萄的意识,正在被烈火焚烧,所有的声音,传到葡萄耳中,都变成嗡嗡作响的乱音。
葡萄声音中满是依赖,她轻声抽噎着:“我好难受,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谢郎君,我是不是要死掉了。身子这样痛,恐怕是害了急病。可我不能死,我若是死了,阿婆又该怎么办呢。叔叔婶子,他们不会管阿婆的……”
葡萄的哭泣声,如同细雨绵绵,落地无声,却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她的担忧痛苦。不知是不是背后的身子太过绵软,谢陵竟然开始心猿意马,他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葡萄中药,定然是有人陷害。至于陷害者是谁,谢陵顺势一想,便知道和那喜怒哀乐都浮现在脸上的程吴氏脱不了干系。程吴氏想要陷害葡萄,无非是要坏了葡萄的名声。谢陵又想到李二通,心中大概明白,程吴氏的本意,大概是要李二通趁葡萄意识混沌,趁机生米煮成熟饭。
但谢陵已经无暇去思考,程吴氏这般做的更深切的目的是什么。谢陵心中想到,如今便是一个好机会,借葡萄留在甜水镇的好机会。到时,不管是谁前来察看,谢陵都不必忧心有人会怀疑自己的身份。毕竟,葡萄是在甜水镇土生土长长大的,谢陵若是亲近了葡萄,自然和镇子有了深切的牵扯,任凭怎么查探,都不会想到他。
只是这般做,未免太……
谢陵看着满脸通红的葡萄,他抬起手掌,却始终没有将掌心,落到那细腻白皙的脸颊上。郎心似铁如谢陵,从未考虑过,将区区一个村女,作为自己未来的妻子。谢陵纵使沦落至此地,他始终相信,自己会回到长安城,他的娘子,应当是高门贵女,仪态端方,而不应该是眼前这般……
该如何形容葡萄,弱小却有令人可笑的心软,容易被人欺骗,身份卑微如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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