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紧张?」
「第一次的人都难免紧张,不必解释。」
克劳狄登时火冒三丈:「什么第一次?你又鬼扯什么?」
文森特眼眸深邃,耐人寻味地看着他:「当然是登基称帝,你以为是什么?」
克劳狄语塞,凶恶地白他一眼,撇过头不再与他争辩。
文森特不以为意,轻掐掐掌心里的手,小声道:「我们的寝宫离得不远。晚宴结束后你不要到处乱跑,我会直接去找你。」
「……」
「听见了吗?」
「……」充耳不闻。
文森特危险地勾动嘴角:「如果我去了见不到你,我保证,我会在一夜之间让罗马城翻转过来。」
「!」克劳狄回头瞪去,被握住的手蓦地反转抓紧对方,眼中蓝光肆放,挑衅得很,「放心。也许百年或千年后罗马终会被人连根拔起,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
「哦?但愿如此。」文森特挑眉。
尽管手掌都被对方捏得骨节生疼,两个表面不动声色的男人仍暗地里较劲,就这么一路较回了皇宫大殿。
裂痕
两位皇帝一登基,便将住址迁至巴拉汀山上曾为第一代奥古斯都居住的别墅。
与其说是别墅,其实更像一座小型庄园,自然气息随处可闻。其右下方有一座狭长池塘,池中之水宛如明镜,两边雕像齐齐排开。池塘尽头是个半圆顶的宴会厅,也是可用于议事的大殿,当晚庆祝新帝继任的晚宴就在这里举行,热闹非凡难以言表。
虽然新政允许平民参与,但在这种筹斛交错的奢华场合,仍是以元老贵族居多,平民中只有恺撒亲点的部分代表,马汀及提摩西等数十人有资格参加。
有克劳狄的特许,提摩西即日起得准参军,并将住进曾归克劳狄拥有的将军殿中。他的兴奋不言而喻,极想粘在两位他最仰慕的人身后。只是今时不同往常,面对将两帝团团簇拥的人群,他毫无插足之地,只得跟在马汀身后四处观望。
席间美酒佳肴分呈罗列,令人眼花缭乱。贵族元老们连连祝贺两帝的登基,你一言我一语不外是阿谀奉承。
一向不喜这些虚伪套数的克劳狄很快感到厌烦,早早宣布宴席结束。在大厅门口目送众人离开后,拖着微带疲累的脚步,在侍从的陪同下回到寝宫。
历代帝王都对居室颇费心思,这个曾作为皇寝的房间,绚丽的自然风光壁画与地面的华彩图绘,显然都是出自大师手笔。
自将军时期起就跟随克劳狄的老仆托庇,现已特任为卧室长官,领了几位侍女送来一桌甜点和几壶葡萄酒。
「我没要这些。」克劳狄叫住准备离开的托庇。
托庇老态龙钟,不算清朗的眼里却透着精明。他对克劳狄弓弓身,恭敬地说:「是恺撒陛下吩咐的,他说与陛下有要事商谈。」
说完,他呵呵笑了笑。克劳狄浓眉一竖,没再多说什么,挥手令侍从们都退出殿外。
即使新上任的皇帝又会有什么事,非要在夜晚商谈?聪明的托庇必定多少有数。但那又如何?
众所周知,在古代也曾有过皇帝喜爱男子的先例。事实上,在地中海世界,男性中的感情并非自然而然地遭到指责,希腊的诗人们对此还加以赞赏。在罗马,只有那些一味充当被动的,所谓『女性』角色的男人,才会被当作笑柄。
克劳狄撑着额头坐在桌前,脚尖烦躁地不断踮地,只希望一眨眼就到明晨。
天不遂人愿。
很快地,同样身披帝袍的文森特没有通告便推开寝宫大门踏了进来。克劳狄立即进入警戒状态。
与他的防备相比,文森特却显得相当悠闲,兀自踱到桌前坐下,品尝盘中美食,也不说话,如处无人之地。时间一长,克劳狄不禁心生困惑。
「你……」
「我什么?」文森特终于瞟他一眼。
克劳狄有些困难地咽了咽口水。就算之前表现再潇洒,但毕竟真到了『上刑场』的时刻,那种忐忑不是说没有就能没有。
「你……不……」
「你不是还没准备好吗?」文森特淡淡道,端起酒壶分别为两人斟满酒,再轻碰杯缘,「喝一点。」
……想灌醉他吗?虽说比较卑鄙,但对此时的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克劳狄垮着俊脸,豪气一半丧气一半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文森特立刻又为他倒满,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不一会就将几壶酒喝掉大半。
片刻后,文森特突然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杀死卡德吗?」
一听这句话,克劳狄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坐直身洗耳恭听。
「卡德虽然无能,但毕竟是被近卫军一手推上去,做了皇帝这么些年,他的奢侈也赢得了不少贵族的欢心。尽管在我们面前他表现懦弱,但对无力反抗的平民甚至贵族,他的残暴恶毒你也多少了解。如果你不杀了他以绝后患,难保他不会纠集之前的那些支持者卷土重来。就算你的统治比他公正有力,但金钱的力量同样不能忽视,为了一己私欲而枉顾平民利益的贵族也大有人在。要想皇位之争就此落定,你必须这么做。我想,你也不愿看见再有人民因为王权的争夺而被卷入战祸吧?」
「……」
克劳狄深感讶异,甚至震撼。这个怎么看怎么自我中心的文森特,居然一开始就考虑到了往后的那么多可能性。就算他只是以人民的利益作幌子,克劳狄仍不得不对他的深谋远虑表示欣赏。
文森特劝诱克劳狄又灌下一壶酒后,接着说:「至于用你的手杀死卡德,因为如果是我砍下他的脑袋,充其量只是单纯的杀戮罢了。但若是由你来执行,就代表了全体罗马人的审判,以及帝王新生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