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你是哪的人啊?”她笑了笑,迟了一会儿才再答就是附近不远,随后又说自己家在云浮县附近,终于没人再问,也多亏了王玖镠忽然插进来问了些他三叔之前来岭南在一满楼中的事,她心里泛起苦涩,自己家中哪处,她是真说不清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个走街串巷,偶尔在家中那不过五六步大小的窄院里做买卖的剃头匠,她母亲是个大眼圆脸,总是在家中忙前忙后的女人,至于兄弟姐妹,她有个弟弟,只是实在记不清模样!
在自己五岁那天生日不久,她美滋滋地吃完了一大碗母亲为她坐的粉果后被换上了件嫩绿的小袄,随后出到院子处便瞧见两个与父母年纪相仿的大人,她好奇地打量,又有些怯生地抓着母亲衣角藏在身后
“爹娘要出去很远的地方一些日子,你跟着吴叔他们走,到了日子我便去接你!”随后她便被母亲推到了那吴叔身旁的妇人身边,妇人瞧了瞧她点了头,她没有哭闹也无任何表情,就这么被这二人牵着出了院门,走远了些,她好像还听到了自家院中传来嚎啕的哭声,但还是远了些,她不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一顿丰盛的菜肴她却没了早上那恨不得吞下盘子的劲头,她刚拿起小炉上的铜壶想要为众人盛了饭后的茶水,就在这时忽然一人摔进一满楼的门中,几人皆是肩头一耸,随后望向门槛处,那草灰色薄袄,黑色粗布裤子的瘦小男子满面痛苦地从地上爬起,他裤脚和鞋皆是尘土的痕迹,看来匆忙并非方才那一会儿
“细永,你怎的来了?!还没吃晚饭吧……”厨娘和老堂倌夫妇看清来来人后面露惊喜,可话还未说完,那被叫细永的瘦黄少年激动叫喊道
“大伯,我爹他中了伏招了阴了!快……快要过去了!”二人面色起伏极大,黄美兰赶忙先让人坐下,倒了两盏茶水都被这人一口干尽,厨娘急切地问是怎的回事,这少年依旧激动,这会儿眼里就能涌出泪来
“就是前日,不!大前日!我爹那日去了码头同僚的梁叔家吃添丁酒,因为奶奶今日伤寒我娘就没跟着,谁知那晚他都没回来,天刚亮时村里人便敲了家里门,是早起的看到他倒在离家一里外的水井旁,本以为就是喝醉了醒了便好,可人就没醒过来!而且自从回家之后他的面色逐渐发青,发黑!到了那天子时好不容易有些动静,本以为人醒了,谁知道就是在床上闭眼叫唤,叫唤完之后,还眼角嘴角开始渗血,到了鸡叫才止住!”
一满楼三人听了皆是倒吸一口气,接着问便得知这细永的父亲这几日皆是这种情况,他家就在王玖镠赶尸下船的那梅茂县中的梅菉镇,他们家已经把自己镇和临镇的大夫和术士全请进了家,可人不是摇头就是皱眉直言自己无能为力
来的那三个术士唯一一个在他家床前忙了一阵,虽说当即他父亲的面色有所缓和,但谁知昨晚情况更是不好,人已经五官耳中都渗出了血,人的眉心中央还出现了个黄豆大小凹陷的洞!
“这是惹了横死的鬼,要先泄了自己的愤,再把这倒霉的阳人替他做鬼去呢!”一直没声响的王玖镠开了口,几人皆是眼瞪如牛地望向这极其冷静的两人,段沅一眼扫过三人点了头
“现已过了将近五日,想必每一日那洞都更深陷一些吧?!再过两日,人就会七窍流血而死,去往那鬼丧命之处替他做冤魂游鬼!”这两人一人一番话后细永眼里那股热流再拦不住,片刻就成了泪人,厨娘一边安抚一边陪着流泪,也没多久这一老一小便是脸上一般狼狈
那细永捏着拳头垂着自己的腿,颤抖含糊地叫喊着
“我……我本来是来罗浮山请降星观的道长,可……可降星观闭门……闭门了!我……我实在又饿又累,就只好先……”黄美兰让他先别说话,自己眉头紧锁地往了后厨去,过了一会儿便香飘入前堂,一碗菜色丰富的汤面被端到了细永面前,察觉少了些什么,四周一望,不见了段沅和王玖镠的身影
“两位小道长问了医馆和卖辰州砂的画斋出门去了,说是让细永吃饱了,我就去城门下赁车马,我们连夜回梅菉镇!”
老堂倌的面色也晦暗得很,但说起这两人乐意出手便稍有缓和,黄美兰眉头却还是如此
“他们定是去长月巷和圆月巷了,可咱们这离大街市可不近,他们怕是还没走到这些个铺头都收了啊!”细永两腮鼓鼓摇了摇头,厨娘扶着他后脑替他答道
“恰巧美娘你进后厨时有一刚刚落空返回的车马,那王小道长直接一吊小满砸了那车夫的肩上,随后二人就上了车,该是能赶上的!”
黄美兰这才抚了抚胸口,还从账房支了些钱塞到老堂倌手中,安慰夫妇俩家中定能逢凶化吉
再说往城中大街市去的那二人,这四方的小车段沅坐着倒是没个挑剔,可王玖镠的个头就有些头顶可危,他只好躬着身子双手支起下巴立于腿上,二人用法功密音入耳交谈
“瞧你饭桌上那些搪塞话,你这次下山是没打算回去了罢!”段沅也没欺瞒点了点头,王玖镠得意一笑
“我是因……”
“是因偷师盗法吧!你若那夜不招雷我还得猜会儿,何况如若不是打算远走高飞,你会连那宝贝坛子一齐带出?!那我问你,你往后真实的打算是如何?”段沅垂眼想了想
“我……其实也还没个定数,一路往句容走罢,去那再拜师修行,虽然也不知道我这等旁门功法的人家看不看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