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这些个东西挨进家门怕是要越来越不老实了!”王骞如起身往窗外忘了忘,自从他掌了熹元堂的家后一年也难得出门几回,今日若非王骞恒及时赶回又因陈夫人这么个身份的人在,让王玖镠这等小辈送人实属对玄黄堂无礼至极,他怕是今日还在诊堂与乾坤堂间团团忙转
“多谢”就在王玖镠要回去找口茶水时,他耳旁传来了一句碾得模糊不清的道谢,这让他觉得极不诚恳又有些可笑,但听了这人如此凄惨的一段,还是没那么小肚鸡肠地发了慈悲装了君子道
“昨日的,不欠了!”
那名字
漳州的大部分渡口皆近在漳浦出海口,这等四通八达处即便是个私埠也不会规模太小,虽说王家包圆的王家一行人的小舫挨靠处距离真正的渡口还有些距离,沿途过往的人与货物往来接踵手车轮痕入土一寸有余都足以见得岸上繁忙
段沅率先下船,水灵可人的模样引了好些回眸,但一些迟了眼睛的瞧见了随后而出的那已是毡帽压脸,鹑衣百结的茅绪寿不由得眉头一紧,难免猜测这般如此不协的两人可是哪家苛待下人的门户,即便出门在外也没个打算予随从一套门面衣裳,随后结合起些时日里的荒谬在心中叹一句世道艰辛
王骞如提着褂摆下船之时可没多幸运,他被一张迎风而来,油墨腥臭的纸张直扑面门,王玖镠粗鲁地将那纸张揭下,还没瞧清起首的几个大字便又一三两张打上他的胸膛,满是厌恶地一手将这些捏皱接稳,这就往水里一投没有半分客气
抬眼向不远处的哄闹,那是草灰立领,穿着笔挺模样的青年人正在岸上高低几路的摊子小铺之间游窜,他们一步三望,唐突地将他们手中的纸张塞给行人茶客,或是抬臂一挥将一小沓抛洒至沿途的泊船,眼下这正午歇息结束刚敲了上工铃的渡口拥挤杂乱,他们还是如鱼得水地穿梭,没一会儿功夫就没进了往来之中
“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白狼欲着帝王衣,不闻民主铿锵声……”
段沅也伸手捏过一张,站去了临近的树下粗略念起,王玖镠一脚上岸后摇了摇头,将那手中的那张也随手一扔,成了路人踩踏的铺垫
“还有三日就是洪武登基大典,在这闹腾又有何用!”
王骞如很有感慨,北平离此天高皇帝远却也是沸沸扬扬,连熹元堂这一月以来都进了五六趟警差告诫不可收治革新造反分子;其余不知,单闽地各府就已急缴了三次商税为这“中华帝国”的喜庆日子铺路,他并非赞同帝王复辟,只是这些新学堂的少年家能否闹出片天地,想必但凡识了几个字的皆是心悬明镜!
南五叫唤来了一个载货的力夫,那体型壮实的高大个子将烟袋一磕,笑脸携着自己那两轮的拉板车而来,瞧着这些个男女皆是好衣料好模样,还生怕手脚粗笨脏了雇主的行李,弯腰拾起几张还算干净的纸张铺垫在下,这才接过利事手中的第一口木箱
“八成是府市里巡捕房来得快,他们便只好换了想法从这人来人往处碰运气,毕竟开埠以来这里洋人说话可比市长府员管用得多,巡捕房从不敢将人全部截下去搜,若是慢了哪艘洋船出海的罪过可不是他们能担的!”
王玖镠伸着筋骨满嘴懒散,他有些后悔昨夜为了那几句把眼下的自己搅得如此狼狈,即便这江风照着头打也依旧浑身发沉,可王骞如没给他去买口热茶的空闲,一手搭上肩头向那船尾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还有那两厢房的陈家人。
他们有些犯愁,谁都未料想这处会如此繁忙,怕是还得走上些距离才能雇到宽敞的车马,好一番折腾之后一行人终于分坐两车上了路,就在王家父子在往车行去的途中还有不少对那些白纸黑字读得一知半解的人对着那些纸张摇头,随意一掷或还是物尽其用地翻面擦擦手里刚掏出的秋梨,继续端起茶碗换个舒服身形倚着坐着
北平的金銮殿上又不是只有一次坐回过皇上,学生们的胡闹也在这几个年头越发不新鲜,左右不了国中大事,不如趁着有人知道详尽,赶紧听听那江浙出过大魔头的水元观又出了个断袖狂徒的荒唐艳事……
车行喧闹之中是不断的吁声伴随着“心焦身灼、白肉楚腰、银盘面上含春目,娇俏更胜女儿家……”
一连串光天化日之下羞臊难掩的银词秽语频频入耳,段沅脸犯起如酒半醺的红晕,垂眼咬唇,两手捂起耳朵又不禁瞥了瞥茅绪寿,这人手臂抱胸已是毡帽掩了整面,极其平静,似乎外面那一声声茅姓弟子并非自己;再斜眼瞥向王玖镠,这人也是双臂抱胸却倚着车壁懒散,时而挑眉颤唇,似乎很是享受这路上的吵乱,恰巧这时那被挤在车中陈夫人抽动一下,她只好丧气地放下捂耳的手,持诀而向陈夫人眉心点上七叶熬煮的净水
“前车可会也有状况?”她不禁撑起车窗一条宽缝向外探去,见着王骞如与那载着陈家丫鬟的车子平稳向前后又赶紧关闭严实,仅仅这条宽缝的功夫,那窗外各处的故事已叙到了那让门中师兄受辱的狂徒在岭南之地还有一与其同样修习偏门,玉面兽心的姘头,其被逐出后便往了岭南而去与其私会
她两眼犯昏地缩回了脑袋,却瞧见王玖镠已坐直了身子,眼神直勾勾地钉去了茅绪寿的身上,还未等疑惑问出口,与自己并肩这侧坐着的人就猛地起身,刹那之间又手中拽着那顶还带着缝补针脚的毡帽坐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