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走尸没有再哪一处停下的意思,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接着东拐西拐,左右穿行,男人抬头瞥了眼浓云之后的弯月,忽地停下脚步晃铃三下,而后前面的走尸也规矩站直,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丝毫不知身后的人正阴沉着脸死死打在自己身上
那双秋波柔水的眼中渐渐起了寒凉,静静地盯着那耸肩僵直的走尸,随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非得我先开口?!技不如人我让你了个体面,凭你想绕我入局,再练个五年十年吧!”
这番话语气满是轻蔑,那走尸依旧安静,也懒得再瞧转身要走,终于在转身迈步那刻有了动静,再转回身,只见走尸也已歪着脑袋回身向他,随后张口露出黑黄的残破尖牙,发出了个沙哑模糊的声音
“别想找到我!”随后走尸忽地两手平直举起,双脚并拢地跳向面向之人,男子无奈闭眼屏气抵挡住那股难闻的腐臭,就在那双手与自己心房处还差毫存之时,男子手中极快地向那张黝黑的嘴里撒去一撮粉末,随后走尸定住身形,就在他后退之时走尸也同时倒向一边发出古怪嘶哑的响声,抽搐在地时口中还冒出了缕绿色的火苗
他腰背靠在了身后的梁柱上,依旧一副淡然模样看着这鬼嚎抽搐的走尸,还再拿出了那带铜绿的摇铃摇上了几下,每一声响,那走尸的嚎叫便更加痛苦,随风而去,原本远处三层小楼外点起的纸罩灯也被灭去
更声从远处而起,男子才停下了手,三两步走上前竟然一手将走尸拎起,随后将其拽到了一处夹缝之中燃起一张紫色符纸,口中呢喃一通之后将符纸最后一点火苗再塞入走尸口中,走尸的嚎叫戛然而止,随后一点幽绿的火星从走尸口中而出却被男子眼疾手快地捏在了手中
“别走呀!来都来了!”随后将那火星又塞回,另一手拿出了那截断骨塞堵住那黑洞一般的嘴,走尸抽搐了几下,重重地垂下了头
更夫从夹缝之外擦着墙边而过,丝毫未察觉这里面的动静,待人走出一段距离,他再度摇起摇铃,一前一后地出了夹缝继续向南,最终在走出了一丈半地约莫的一处破门缺瓦的小院门前停下,男子继续摇铃,那走尸摇晃好久才颤颤巍巍地用身子撞开了松垮的院门,随后在院中猛地倒地,一条裤腿被拉扯而起,露出长出了白毛的尸斑和那条粗粝蜿蜒的鱼线,他却没有再理,绕过了走尸推开了那扇两开的破旧房门!
这空旷破败的房中央,一块穷苦人家卷尸的草席平铺地上,两根白烛被发黑的米粒插在了草席的头脚各一,而草席跟前则是一不大的老旧香炉和两支正在袅袅生烟的线香,香炉之下则是一张殷红的符箓布和同样在那之上的三颗黑黄的牙齿
“三个?!这不才一个吗?!”
男子面露惊讶,就在这时身后一与自己摇铃截然不同的刺耳摇铃声由远及近,转身出门瞧见到黑夜之中两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也进了院,随后在被脚下的走尸绊倒之后也一蹶不起,而被这二人遮挡在身后的一男一女对于还有一人一尸也惊讶不已
三人心中皆惊呼“下午的人!”
三人互相立在院中默声对视,王玖镠心中不悦,夜黑风高的这人还戴着那顶毡帽不说,这换了身衣服比白日时还要破烂,如此昏暗都能瞧见好几处针脚补贴
“道友夜深路暗的,何不摘下帽子,如此遮挡怕是耽误了眼前是人是鬼呢!”
他首先开口却是一副阴阳怪气,那对面的人毫无抬手的意思,他隐约感觉出那人在观察自己的镇魂铃,不禁又摇了两下,挑了挑眉再调侃道
“你过来,我借你瞧瞧!”段沅瞧着他满眼嫌弃,心想这人怎么如此松懈轻浮,自己晃了晃手中拘魂链上的银铃,那原本倒下的其中一走尸颤动而起,口中发出粗粝喑哑的声响
“不知这位道友因何深夜在此,我们这方有礼,可您这不声不响的,可是有些失礼呀!”她声音冰冷满是防备,不想那人却有了反应,开口一股清冽之声,与王玖镠年纪该是相仿
“本该是个深秋好眠夜,只是有客上门送信,便赴约于此,不敢怠慢!二位瞧着,也是收了邀客帖的”
他脸往段沅那边偏了偏,可那毡帽压得太低实在看不出太多,只是这人肤色也是淡色得不似男子,还有手中那铜绿斑驳的摇铃又是哪门之物?莫不也是个赶尸匠?!
而男子也仅仅是瞧了她一眼便转向了这二人携来的两具走尸,这二人的肤色蜡黄尸斑也不算浓重,想必是刚去不久,新土盖棺的新亡人,但这两具的阴戾比找上他这个来得重,想必死时多有折磨痛苦
而同样反术在亡人身上的两人想必也非修的清净之道,自己当真不想同人交谈过多,真就想着如何脱身,但刚迈出一步,段沅驱起的那位和相对着自己的王玖镠都前进一步,那张原本一脸轻浮的脸上也蔓上了沉色,收去了手中的镇魂铃,翻出了一把两寸长的铜响师刀
这刀纵使没上诀发令也透出了一股阴邪的炁,段王二人瞧刀一眼后皆是寒毛而起,连那原本威武的走尸也退后了一步,只能靠着那把嗓子呈威风,他轻声闷叹松了口
“道友何须如此,有话好言,我还想请教二位可对这兴师动众地把我与二位引来此处的术士知晓一二……”
话音未落,他头上慌张散发戴上的毡帽被对面那人一个不妨地快手撤下,随后两人皆是面色惊愕,心中一股怒火直冲入喉,他厉声呵斥无礼,但那人却没了机灵,就这么愣在原地,任由他夺回了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