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分拣线上,不少人都忍不住窃窃私语:“怎么会呢,我爷爷是垃圾厂的,我爸爸也是垃圾厂的,现在到我了,这厂子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陈力是年轻人,他了解得更多:“一般正大和星球签订的垃圾倾倒处理协议,都是三百年,最多也就延长到三百五十年,之后就一定要强制休息了。”
“怎么说到期就到期,不在垃圾厂干我们能去哪里?”一个中年女人忧心忡忡地说。
陈力倒不这么觉得,他和阿妹在垃圾厂工作攒了一笔钱,打算去首府星找找工作机会,自己从小在垃圾星长大,甚至不知道正常的星球是什么样。
他在星网上看到过正大集团总部大楼,气派又巍峨,他早就想带阿妹去看看了。
有见多识广的车间小组长说:“你以为这个一停工就能结束啊?往后恢复期长着呢,咱从这个车间下去,明天就去清洁车间了。”
“那怎么说也就只能再干两年。”中年女人继续说。
一旁挺着大着肚子的胖胖男人笑了:“刘姐,你以为你还能干多久,你都快四十了!本来要不了多久,厂里就得把你给咔嚓咯。”
他手一挥,做了个机器刀片下切的动作,惹得屋内满堂哄笑,但刘姐不为所动,还是忧心忡忡。
“之前被咔嚓了之后,还能去拾荒,继续干捡垃圾的活。可如果咱这里没有垃圾了,那还能靠什么吃饭呢?”一个怯怯的声音发出疑问。
青年大多不以为然,他们早就过够了这种和垃圾为伴的生活,迫不及待期待新的变化。可上了年纪的员工,则无一例外陷入了安静之中。
远离厂区的垃圾堆,关于垃圾倾倒合同即将结束的消息也在拾荒者中蔓延。
等待新一批垃圾倾倒的时候,几个头发花白的拾荒者正聚在一起:“我听说以后没有垃圾了。”
小豆子也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什么叫没垃圾了?是这片倾倒区要换地方了?
他希望能新的倾倒区离他家不要太远。
一个拾荒的男人上半身穿着大红色的收腰夹克,下半身却穿着绿色的皮面裤子。这是拾荒者的常见搭配,有什么穿什么。
他一边扯着夹克的下摆,一边混不吝地说:“没垃圾?我就不信了,垃圾不倒我们这里,那些有钱人还能自己给吃了?”
另外一个男人也很是赞同:“不可能的,闹一闹,就再续二十年了。我之前都这么听说的。”
“就是,不倒垃圾,让我们吃什么?”
伴随着响亮的咯痰声,口水在空出急促地划出一道抛物线。一旁小豆子听得正出神,一个没留意被老男人的痰砸了个正着。
他一个没父没母的孤儿不敢跟这几个成年男人闹,只能自认倒霉,皱着眉头把外衣脱掉,用地上找的树枝子划掉恶心的黏液。
“垃圾车要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等着物资点刷新的人们都站了起来,跃跃欲试往前抢到好的位置。
小豆子气不过,趁着人群骚乱,用自己身形的优势在大人的□□钻来钻去。他攥着兜里防身的铁片,在路过刚才咯痰男人身边时,狠狠地把他的皮裤划了一道口子。
今天的这批全是零食,小豆子一把扑进去,就好像小老鼠进了粮仓。比起常见的营养液和肉干,各种新式包装的饼干和他叫不出名字的食物在阳光下反着光,花花绿绿最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他拼命把能抓到的东西往带的兜里塞,不论什么先拿了再说。在人群没注意的底部,他还看到了一小箱完整未拆的巧克力蛋。
这个他一年前吃过一次,里面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半截是机甲小玩具。
没想到今天还有这种惊喜。
满载而归的小豆子拖着包裹七拐八拐回到巷子里的家。他小心地把最珍惜的巧克力蛋放在床下的箱子里,又在里面翻翻找找,拿出上次从垃圾堆里捡的机甲玩具。
隔壁的比克要跟爸爸妈妈搬去厂区住了,还要去那边上学。豆子和他约好,等他到了十五岁,就去厂区工作,继续找比克玩。
为此,他打算把自己珍藏的玩具送给他。
虽然是从垃圾堆里捡的,但拿回来后豆子也清洗了很多次,除了有一点漆被磕破了,其余的简直就像新的一样。
小豆子带着玩具来到比克的窗户下,轻轻喊他出来。
小男孩顶着一头毛茸茸的卷发从窗户探了头,看到是小豆子,就翻窗顺着管道爬了下来:“小豆子!你今天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小豆子甩甩手上的机甲玩具,认真地说:“我今天来,是想把这个送给你。我怕你到厂区后,就不记得我了。”
比克眼睛一亮,不客气地接过玩具,兴冲冲地左右摆弄起来:“关节都能动,太酷了,天呐,里面的驾驶仓都能伸出来!背后还有输出枪!”
“击毙你!”比克用输出的左臂指向小豆子,摆出酷炫的姿势。
“你有这个怎么不借我玩呢?”小男孩撇撇嘴,略有不满。他低头专注地玩着,头也不肯抬地继续说:“不过我不去厂区了,我爸妈说厂里小学马上就拆了。我还留在这片上垃圾小。”
厂区之外的学校,都被大人们称为垃圾小。
小豆子一听,自己最好的朋友还留在这里,这几天的伤感立刻一扫而空。
他伸手就想把比克手中的机甲玩具要回来:“那我这个不送你了!”
小男孩不愿意,他手抬得高高的:“你怎么能反悔呢!我可不!”
两个孩子在嬉笑的打闹争斗中,快乐地朝后巷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