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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第1页)

他也不想如此残忍,但社君的鼠子鼠孙可怕就可怕在每每送信都是一家老小出动,只要放跑了一个很快就会与附近老鼠汇合,夺信之人身上的气味儿早已印在小小脑袋瓜儿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躲不掉的,绸桑熟知这一点才早早做了准备一网打尽。

他在半更雪的院子周围绕了一大圈,那卖木雕的摊子上噼里啪啦落下几枚铜钱,挂着木雕吊坠的绳子荡来荡去,那只木雕狐貍不见了,半晌人潮之中伸出一只手,不过眨眼间,摊子上的铜钱又被拾回去一两枚。

今夜里出了大事,浊姬在前堂招呼来往客人,绸桑驻足在门口望着眼前半更雪高楼里惹人迷醉的景象,瞧了瞧手里省下来的两枚铜板,随即塞进钱袋里,又瞥了一眼手里握着的木狐貍,笑着绕到后门去了。

常人说正人君子文人风骨,颇有一番傲气存于胸怀,断然是不会走后门的,显得有些许不坦荡,绸桑微微一笑,君子?大概吧,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君子。

糊弄着混进楼里,空气中弥散着血腥气,越是往上走越是浓郁些,而一楼的味道已然被酒气所掩盖,故而没有一位客人察觉出异样。

绸桑推开门,嘴里不禁“嚯”感叹一声,手在面前轻轻挥动,许是他嗅觉太过发达,就差睁眼瞧见满屋漂浮着细小的红色血珠。

少白的面色并不因失血而发白,反而有些发乌。

楼下吵闹而此间却静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绸桑诧异向身后望了望,抬起头在一众木房梁之间打量着,直到又退出去才瞧见门框似有些扭曲,是结界没错。

那自己是如何不费一点儿劲儿就进来了呢?踏进房里一股子兽皮打湿之后的腥臊味儿,绸桑抬起胳膊嗅了嗅,好在他身上的檀香味儿够重才没能沾染上那样恶心的味道。

绸桑进了屋,一手攥着木雕狐貍坐在鼓凳上,不但不请自来,还自在如同自家一般,手伸进衣袍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支笔,干裂的笔毛放在舌尖上舔了舔,目光顺着房间一众陈设找了一圈,竟是半块墨也没瞧见。

端着毛笔遗憾摇头,紧接着又伸入袖筒将无为也掏了出来,灵力荧光化作剑锋,光芒盛得遮住了尺八原本模样,手指贴上去犹豫了许久还是没狠下心,不知怎的一见锋刃就好似指甲挠在铁器上,总是能让人浑身打哆嗦。

无意间瞄见木榻旁放着一只碗,碗底还留着些许血迹,绸桑颇为好奇,上前端起碗来仔细嗅了嗅,叼着毛笔杆儿一副难解模样,脑海里回想着方才云起在楼上一个“是”答得干脆利落,青色小兽站在窗外听了个清楚。

这小小鸟妖只怕早晚会成为滚滚车轮下的蚂蚁,今天不过几粒药丸,明日许是南邵贼子,后日又有其他什么更危险的东西。

展开少白掌心,一条凝结的血痕很是扎眼,故意按压在伤口上,沉静等了许久,自己丝毫感觉都没有,随后嘀咕:“残卷果然是靠不住的。”

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袍子,那残卷写了些许法术原理,血契效果,但离成功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若非上次剪花枝划破了手,恰好心血来潮,也不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走到桌子边儿别过头去,假装不经意抚过无为,红色血珠绽在指尖,“反正已经划破了。”

一本正经端起架子,用笔尖沾了沾鲜血,在木雕狐貍上落下一双鲜红眼珠,生硬木雕有了神采,好似真的有只莹透的小狐貍附在上面。

放下笔,走到榻前,原是将这木雕狐貍挂在木榻旁的架子上,挂好之后好生打量一番觉着离得有些远了,放在枕头边又怕少白醒来时吓着,索性放到她身边最为顺眼,还给一并给木雕狐貍盖好了被子。

也不知怎的,做完这一切身心很是轻松,那感觉像是小偷得了手从失主家出来还无人发觉一般,随手提起茶壶,已然冰凉的水里飘着两粒枸杞,细密的水珠迸溅在深色桌面,待等着倒了大半,才瞧见水碗里还飘着一只飞虫。

三更里,外头黑漆漆一片,半更雪后院那棵合欢树似乎没有前几日那样繁茂了,下了一夜花雨,而今黄褐色的松软泥土铺上一片粉红雪白。

绸桑临走前又回望了一眼,他本已伸出的指尖上闪着青色光团,想让这合欢开得再繁盛一些,可这最后的一眼不知是哪里不如意,微微侧过脑袋寻思好一会儿,将施展了一半的法术收了回去,空留那合欢花如潇潇落雨,给这秋夜更添几分萧索。

浊姬显然是个不大懂知足常乐的,她觉得少白就已经算是搅屎的棍、害群的马,却不知与云霓相比,少白不过是先天有缺,做事瞧起来不若常人那般合乎情理,但若是说闯祸,还远不若另一位骇人。

天际刚刚翻出一抹清透的蓝色,早起之时颇为寒凉,云霓捧着一张薄毯大小的兽裘,抱着一只白色的海东青出现在半更雪楼下。

她抬头望了望眼前这座高楼,颠了颠怀里的白色大鸟,“我哥不让我来,我偏要来,算起来那个……叫什么来着……反正她差不多……凑合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承了恩情还躲着不见,那我成什么人了?岂不是给肃辛蒙羞?”

归巢听来兴致缺缺,再好的神鸟也经不起兄妹俩白天黑夜来回折腾,耷拉着脑袋依偎在云霓怀里,还故意用喙衔着兽裘往自己个儿身上扯了扯,寻个软和舒服温暖的方式窝起来,半眯起眼睛,十分敷衍咕噜两声。

这大清早的,扒拉着手指头算,半更雪打烊没多久,夜里值班的女娘们刚刚睡下,在大堂里值守的厌厌拄着脑袋趴在柜台上哈欠连天,早已眼神迷离似是魂游天外,街上挑着扁担一边唱一边卖货的小哥儿都还没出来,便听见大门被捶得咣咣直响,厌厌还以为是做梦,梦里谁在打架,吓得梦外身子也跟着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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