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笑都快漫成汪洋了——她看中的几样胭粉,本以为一定买不到,没想到赵寻宁特意留了几盒,说是对顾家人的优惠,这叫玉兰怎不高兴?
顾大太太咬牙说道,“玉兰,你去我房中红油桐木柜里,找最下面第三个抽屉,把里头几张文书拿过来。”
一壁悄悄朝玉兰使眼色,意思是找个识字且靠得住的人,仿写几份,糊弄过去就成了。
无奈玉兰沉浸在大丰收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顾大太太的眉毛官司,只干脆利落应道:“好的。”
顾大太太等于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玉兰最终回来,顾大太太拿文书换了自由,脸上却连一点笑模样都没了——倒真有几分艳如桃李,冷若霜雪的感觉。
玉竹仔细看了几回,方才说道:“上头的印鉴都是真的,看来大太太没有作假。”
“她是来不及作假。”赵寻宁心满意足说道,“收起来吧,这些可是咱们立身的根本。”
她摸着那厚厚的一沓,心中难得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副模样偏偏被人瞧见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很熟络的口吻,是公孙鲤趋步而入。
赵寻宁没想到自己贪财的本性暴露了,有些微微窘迫,故作淡然道:“没什么,才把我家那些地契文书要回来,了了父母泉下心愿。”
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吗?公孙鲤腹诽道。面上却不露出什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我原怕我走了,没人为你撑腰,现下看来是不必了。这一封是我的亲笔,曹知州会看重的,你若觉得有需要,就留着。”
赵寻宁微微一怔,“你要走了么?”
“父亲已催过多次,不得不走。”公孙鲤抬头看着她,仿佛想在她眼中找寻一点留恋的真意。
当然是不会有的,便有也瞧不出来。赵寻宁微笑着,“那么,祝你一切安好。”
她伸手将书信接过,“谢谢,我很需要。”顾大太太是一时被她唬怔了,未必肯就此放手,万一卷土重来,这封信将成为护她周全的有力武器。
至少自己还是能帮上一点忙的,公孙鲤努力寻出一点宽慰。他慢慢转身,将要离去,忽听赵寻宁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公孙鲤心中微动,简短答道:“后日。”
“那么,我去送一送你。”赵寻宁沉思一刻,很快做了决定。
照理是该假意推辞一番的,可公孙鲤不知何故,居然连这么一点客套场面也忘了做,只点头道:“好。”
也许因为明知那是最后一面,实在割舍不得。
秦郎见他出来,上前诧问道:“怎么这么快?”一壁抱怨道,“亏我特意没有进去,给你俩腾出空间,结果你还是没有表明心迹吗?”
公孙鲤板起脸,狠狠说道:“别胡说,快走吧。”
秦郎故作委屈地垂头,“就会欺负我老实,自己却是个胆小鬼。”
公孙鲤被他一噎,说不出话来。心下却只能承认:秦郎说的不无道理。
可是没奈何,那番话他始终难以说出口。这些年他什么都不曾怕过,唯独在男女之事上战战兢兢。倘若赵寻宁曾对他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独特之处,公孙鲤也会更有底气些。
然而她没有。她对他,与对他们,都没有半分不同。
公孙鲤叹一口气,他大概真是胆小,才会为可能发生的事情犹豫不定。现在他好不容易和赵寻宁成了朋友,若挑破这一层,只怕连朋友都没得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