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小道长,您帮我们家夫人看看吧,是不是招了邪祟?”老妈子苦着脸,也不敢再狗仗人势。
“看什么看,”少年翻了个白眼,“是不是提醒你们了,神明脚下,谨言慎行。怎么样,遭报应了吧?活该!”
“你,你……”
“你什么你?”白隐玉哪里是嘴上饶人的主,“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还是回去把你那主子按住了,别再闯祸。否则,下一回被黏上的,就不一定是嘴巴了。”说着,还勾着两个手指朝老太婆的眼珠子比量了一下。吓得后者当即噤声,灰溜溜地倒退。
“哼。”小狐妖自言自语,“愚昧蠢笨,活该被那老巫婆骗银子。”
“好了好了,咱们得救了!”突然,最后挤入内殿的一排人回头,指着门槛处的界限高呼。
“进不来,他进不来。”殿中顿时集中迸出喜极而泣的欢呼。
“感谢神灵保佑!”第一个人跪下磕头,随后呜呜泱泱跪倒一片。
“神君、娘娘莫怪,等躲过这一劫,吾等一定加倍供奉。”
“神君莫怪,娘娘莫怪。”
白隐玉费劲巴力地从这帮墙头草的缝隙中穿过,承曦不知何时已然站在最外侧,低头注视着一步之隔的门槛外。
小狐妖顺着他的视线,倒吸一口凉气。他瞬时理解了,适才这些人为何好似被恶鬼追逐一般。高高的门槛将神庙内外分割成两幅画面,用来安置民众的外堂已然被一片浓稠的黑红交织的雾气笼罩。说是雾气,也不妥当,要比清晨树林中的雾霭更加厚重,更加窒闷。而且,这一片不知如何形容的东西,仔细辨别起来,其质地是流动的、浑浊的、复杂的,并且透出一汩汩腥臭的味道。
白隐玉捂着鼻子端量须臾,迅收回视线。这玩意忒邪门,明明看不清楚内里,却感觉好像神魂皆被吸附住了一般,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来把自己拖拽进去,令人心慌不已。他虽修为稀松,但好歹也有些灵力傍身,因而这些普通人之前被吓得鬼哭狼嚎,属实有情可原。
随着内殿人们平静下来,人声渐歇,那一缕透过浓雾渗进来的如泣如诉愈清晰。白隐玉不由自主地侧耳倾听,依然辨不出字句,仿佛受了重伤的幼兽出的哀嚎与控诉。可怜可叹,又裹着本能的不甘与凶狠。
难道是死不瞑目的恶鬼,意欲捉人作伴?
外间充斥的雾霭在扭曲挣扎,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波动。就像是野兽被拦在屏障之外,觊觎着咫尺之遥的猎物。恨不能撕碎障碍,将所有人生吞活剥了。
“这是什么?”白隐玉拧紧了眉头,问承曦。
神君不答,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你也没见过?”小狐狸精自作聪明,“要不我去探探……”他刚刚抬起一只脚,还不待跨步,便被承曦一把扯回来,推进内殿。
“老实待着。”战神迈过门槛,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切莫轻举妄动。”他反手带上内殿大门,待小狐狸精回过神来冲上前去,殿门已然被牢牢封印,任他如何拍打,纹丝不动。
“开门啊,你个瞎逞能的小山鸡……”白隐玉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你一个人送死算什么?啊,呸呸呸……”他转回头,朝着两尊神像着急忙慌地拱手,“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您二位千万莫要当真。”
白隐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地心里不踏实。按理说,雾障再玄虚,也不过是鬼怪一类邪祟的惯用伎俩,在上界神君面前,该是不值一提的。紫云在怨鬼之中绝对算是个中翘楚,又入了魔道加持,承曦都丝毫不放在眼里。昨日那些个九重天上下来的大和尚瞅着便身份不凡,一个个对他家小神君毕恭毕敬……归根结底,一定是他没见过世面,杞人忧天。
“算我童言无忌,您二位大人有大量,保佑你们的后辈降妖伏魔,百战百胜。”白隐玉又低声絮叨了几句,不死心地回身凑到门前,他徒劳地使劲推了推,把眼睛贴在门缝上往外瞟,只觑到漆黑一片。
小狐妖赌气地拍打着门扇,小声抱怨,“独断专行,霸道的家伙,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也帮得上忙,你就不能……”
“哥哥……”身后一只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摆,“你不怕吗?”
白隐玉回头,一个只到他膝盖高的小豆丁仰头盯着他看,头上两个冲天辫歪着,颇有喜感。
“你怎么在这里?”小狐妖蹲下身子与她说话。
小丫头回头指了指墙边,“我娘刚生了弟弟,家里没有人了。”
白隐玉瞥了一眼,叹了口气,“你多大了。”
孩子伸出自己的手掌,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点过去,“五岁。”
“哦?”白隐玉诧异,看个头,他以为这孩子顶多三岁。
小豆丁神情严肃地趴到他耳边,“哥哥,你不要出去,外边的鬼会吃人。”
白隐玉顺着她的话问,“你看到了?”
“嗯!”小丫头点了两下头,“他一来天就黑了,一点光也没有了,他就在大门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