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侧过身走进屋,眯眼端详那花盆:“你在哪儿找这么丑一个盆?”
丑得别开生面,陶瓷上沾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碎块,什么颜色都有,麻麻赖赖,毫无美感,只剩单纯的刺眼。
鸣蛇填完了土,扔下小铲,掸了掸手上的灰,扶着腰站起身:“沈将军有事?”
沈惊鸿:“昊小大被你领回来审了?”
鸣蛇将丑花盆朝沈惊鸿一递,等着沈惊鸿拿走,鸣蛇捂着腰朝榻上慢悠悠一歪,只抛一道目光落在花盆上:“这是昊小大。”
沈惊鸿低头一看,这才留意到盆里还有一株小草,他挑高了一侧眉毛,这看上去也太平平无奇了,就是那种随手折一段叶子吹曲儿的小野草啊。
抬眼看鸣蛇仍是一副痛苦神色,问:“你腰怎么了?”
鸣蛇:“我本相被昊小大卷起来系成了俩个结。”
沈惊鸿理解了一下,点点头:“太过分了,那你审出什么来没有?”
鸣蛇:“昊小大被陛下拘成本相变不回人,你审审试试?”
沈惊鸿正有此意,加上鸣蛇对他没有提防,他端起丑花盆,忙不迭走出房间。
按理说,本相为兽,化为本相只能啼吠,不过草木妖精似乎即便是本相也能口吐人言比如窥心花。
但除了窥心花,沈惊鸿也没见过其他能说人话的草木妖精,一时心里也没准儿,开口跟昊小大主动搭话:“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夜风悠悠地吹。
正当沈惊鸿不抱希望,忽然听见花盆里的昊小大道:“能!”
这一嗓子吓沈惊鸿一跳,差一点把花盆摔出去。
“你他娘怎么才来!”昊小大又道,“赶快把我放了。”
“哦。”沈惊鸿把昊小大放在了地上。
一阵风吹过,草叶晃了晃,昊小大气急败坏:“不是让你把我放地上,你得找个隐蔽地方把我埋地里,妖都离生死城不远,我正好从生死树上汲取灵力,多说一天,我就自己冲开沈醉禁锢溜走了!”
“别急,章程还没走完,一句一句来。”沈惊鸿被昊小大一搅和,头绪变得有些混乱,点着自己太阳穴,重新回到起始:“我为何要放了你?”
昊小大:“我只是给自己下了禁言咒,不提那个术法的名字。可我有的是办法绕着弯子告诉沈醉,你胸口的那个焰纹是什么东西,他一旦知道,肯定想方设法帮你除去焰纹,妄动术法,那术法反噬说不准害死沈醉所以在我的要挟之下,你为了保护沈醉,只能放了我。”
沈惊鸿顺着昊小大的思路想了想:“现在我们二人这个状况,我已经没办法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说着,他抬手点了点自己左胸口,“你能证明它肯定会反噬伤害沈醉吗?”
昊小大“哈哈”一笑:“不能啊,我说的事,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你就得放了我。因为涉及到沈醉,你根本不舍得拿他冒一丁点儿的险。”
沈惊鸿呼吸一窒,这根破草说的一点也没错,掐准了他的七寸。他磨了磨后槽牙,又问:“爆小石和王老板是你藏起来的?”
“不错,我把他们送回无妄城了,他们不会法术,走回妖都得半月。”昊小大道。
沈惊鸿:“九重天上死的那三千神族也是你杀的?嫁祸给沈醉干什么?”
“死了三千神族?”昊小大语气透出几分诧异,语气也正经了不少,“死的是哪三千个?”
沈惊鸿观察他这反应:“你不知情?”
昊小大:“我当然不知情!”
沈惊鸿半信半疑,但这个节骨眼儿上,昊小大似乎没有什么必须骗他的理由,顿了顿,他继续往下问:“你当初教给我替死术,就是你主人授意吧,为了什么?让沈醉涅槃?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昊小大这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再不放我,沈醉来问,我可是要告诉他你胸口那焰纹是什么了。”
无妄海风平浪静。
沈醉在岸上站了一小会儿,脱去衣物变回本相,顺着海水流向低飞,探查无妄海与几条分支河水相汇的沟渠,飞了几十里地,沈醉心头渐渐生起讶异海流方向与沟渠角度无一不准确到分毫,就算换他本人来,也就是这个程度。
那些匠人灵力低微,懂得将石头沉在何处,但隔着海,又都不是鱼虾龟蟹之类的妖,需要一个灵力深厚又对机巧悟性的人来沉石,才能将海流如此顺当地引进沟渠再入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