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只是寻常人家,是否不必再经历这般刻骨的生死,每一场的离别,都要用尽全部力气抑制悲伤。
“小羽,别怕。”
澹台成迢擦干燕羽衣的眼泪,缓缓挪动身体,日光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倒影,将苍白映得更加深刻。
男人轻声:“此生,我有愧父皇教导,没能守好洲楚,如今病入膏肓也只能以死谢罪,愿承全部罪责。”
“燕卿。”
燕羽衣看着澹台成迢缓缓抬起持金簪的手臂,突然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失声。
“不!!!!”
呲
咽喉动脉的血飞溅三尺。
澹台成玖尖叫。
场面彻底失控。
燕羽衣率先反应过来,死死捂住澹台成玖的嘴唇,将新帝所有惊惧堵回喉咙。
新帝必须立刻即位!不能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燕羽衣脑海混乱,左手是澹台成迢,怀中是澹台成玖,他罕见地停顿了几秒,直至计官仪冷静的语调将他拉回现实。
计官仪麻利地指挥宫人收拾狼藉,挡在燕羽衣面前,连带着那些浓稠的鲜红色。
“一个时辰后登基大典继续进行,带他们去沐浴!”计官仪面色沉郁,见燕羽衣没动,便叫人招来李休休。
李休休连拖带拽,将两人塞进东宫寝殿。
残血狼藉,大半朝臣已被吓傻,少数理智尚存的,也多心有余悸地选择回飞云楼。西凉人明显也未曾料到,澹台成迢竟愿意以如此惨烈的自白收场。
但也唯独澹台成迢揽尽罪责,才能将燕羽衣与大宸签订协议的“叛国”行为,尽数伴随他的身故画上句号。
自此,燕羽衣与新君将浑身利落,清清白白。
数月前的那场火,终究还是烧死了所有逃出去的人。
荒唐落幕,新局登场。
已备好的仪式只不过是换了个人继续,直至黄昏落幕。
有计官仪与群臣商讨善后,燕羽衣并未停留大内,安顿好澹台成玖,便孤身骑马离开皇宫。
一路朝南,行过熟悉的大街小巷,他终于回到他本该回到的地方
护国将军府。
燕氏前厅从居中的湖心亭前延伸,湖后是内院,再往里,依山傍水之处坐落燕氏宗祠。
严钦提前带人将燕羽衣从前居所打扫干净,燕羽衣回去便有热水沐浴。
褪去厚重朝服,只着最柔软单薄的绵裳,他坐在廊下暂歇。
半晌,细雨如丝,飘飘洒洒地在湖面萦荡薄纱一面,雾气浓郁,尘泥裹挟着湿润的草木,偶尔鸟鸣幽幽,清雅芬芳。
待干得差不多,燕羽衣才趿拉着软鞋,独自提灯前往后山祠堂。
将军府在皇城被破后并未被抄家,全是洲楚文臣一脉全力维护的功劳,承载燕氏辉煌与战绩的祠堂,才得以被完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