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孤立、排挤、欺凌……这些加之在身上格外残忍的事情,甚至从来都不需要一个很明确的理由。伤害者和被害者之间可以没有过节,也可以是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陌生人。
只是因为怯懦、胆小、以及和平常人有轻微的不同,这样的存在就永远都是大家眼里公认的异类。总会有第一个起头嘲笑的人,于是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一个集体。
人就是这么奇怪,他们在欺负同一个人这件事上总是能表现出异于寻常的团结。
那些仿佛无止境的恶作剧会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变本加厉、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的去践踏这个所谓的异类的尊严。嘴里说什么讨厌和看不惯都不过是自我放纵的借口,他们只是享受将弱者踩在脚底的快慰罢了,然后以有趣的名义就这样在对方心底留下一个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可多年之后回头再看,甚至不会记得,那个曾经被自己伤过的人叫什么名字。
徒留那些内心千疮百孔的人活在无法磨灭的阴影下。
而夏栖迟就是那其中之一,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一直努力地、拼尽全力地好好活着。
可是在原以为可以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才现有些事、有些人真的避无可避。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要拦下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在心脏被灼烧到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少女的心田猛然间窜出了一股勇气,她毫无征兆地一把抓过叶薇然的手,几乎带着自己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口咬了下去,死死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
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刺激的女孩大声喊叫出来,而她那个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哥哥在惊诧过后终于反应过来,扯住夏栖迟的衣领,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背部猛然撞到墙面的时候,痛到以为骨头都碎掉了,可少女还是靠着墙,倔强地看着那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自己的两兄妹。
“夏栖迟!你这个死结巴!!”叶薇然捂着自己的手,怒意和痛感让她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你以为当了审神者就能改变什么吗,我告诉你,没人要的杂种就只配活在烂泥里!!”那泄愤一般高昂的声音尖锐又刺耳。
“随便你、随便你怎么说好了……”仿佛再也受不到什么影响,夏栖迟学着本丸里那几位总是风轻云淡的刀剑,以一脸的平静回望着她。
“好……好的很,呵呵,”怒极反笑的女孩深吸了两口气,拦住了想要上前教训少女的哥哥,“你是不是以为我说什么你都能无所谓了?”
“可是夏栖迟,你还记得曾经那条总爱围着你转悠的疯狗么,”她扬着下巴,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语气,“很久没看到了对吧?可它不是老死的呢。”
“我怎么可能放过一条敢朝我乱吠的疯狗。”
“所以啊……我找人把它打死了,”叶薇然在少女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笑得开怀不已,“而且,炖了一锅香喷喷的狗肉煲。”
“你不是全班记忆最好的么,夏栖迟……我找人给你妈妈送去的那天,你一定记得的对不对?”
“怎么样?自己养的狗,好吃吗?”
叶薇然像个极为单纯的小女孩,用稚嫩的嗓音说着对少女而言最残忍不过的话。
她总是能够这样轻易的让人感受最痛苦的事情,亦如多年前她央着自己哥哥以少女底裤的颜色做赌注,逼着那个瘦弱的姑娘亲口说出自己底裤的颜色,不说的话,就让人直接掀裙子。
在那些嬉笑的少年们面前,即便屈辱到想要去死,夏栖迟最终也还是说了,也不得不说。
但是叶薇然仍然不肯放过她。如果爷爷留下来的狗没有跑出来的话,她大概就真的就被人掀了裙子。
一个人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可以有多荒诞呢?
就像叶薇然不放过任何一个伤害夏栖迟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们放在一起做比较。仅仅是因为,她不甘心于被一个贫穷又懦弱的废物比在了下面。
父母说过,她才是最完美的孩子,没有人可以比她更好。
所以她要看着这个老师眼里的乖乖女,一次又一次的露出恐惧又绝望的眼神,就像此刻。
夏栖迟一直都知道,她人生是真的很痛苦,所以总要有一个支撑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无论是梦想也好,还是情感也好。
曾经支撑着她夏栖迟的,是那个会拿着扇子在燥热的夏夜给她扇一整夜风的爷爷。后来爷爷死了,她便把感情寄托在了爷爷留下来的狗。
但是今天却有人告诉她,原来那只狗,也早就被她吃掉了。
豁然揭晓的真相,就像某个一直假装遗忘并自以为能够痊愈的伤口,在某一天猛然被掀开了纱布。才现它原来从未长好过,反而是在阴暗的角落里日益腐烂,流着脓生着蛆,直到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彻底压垮了。
两兄妹走的时候,夏栖迟已经毫无所觉,她只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寸都带着痛意。分不清最痛的究竟是翻江倒海的胃、还是仿佛被凿开之后汩汩流血的内脏。
只知道痛得快要死掉了,痛得已经完全受不了了。
哪怕她把手臂抓出了无数血痕都缓解不了的痛,最后只好哆嗦着把手伸到嘴边,用着平生最大的力气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