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人提及自己,夏栖迟微微怔了一下。但她又不大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便迟迟没有做声。
也不知为何,这位付丧神的声线明明听起来很是柔和,倘若声如其人,那么对方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凶恶的性格,但偏偏就是让她莫名的有些害怕。
所以几乎是下意识的,夏栖迟抱住自己的手臂绷紧了身体,却又忘了她此时还在他人的怀里。
“你吓到她了,髭切。”一直抱着少女的青江,自然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脸朝着某个方向轻轻提醒了一句。
“嗯,不是故意的哟,”黑暗中的付丧神淡淡说道,眼里噙着丝丝笑意却无人能看见,平静的口吻中是毫无破绽的温柔,“但是,由你来抱着她岂不是更危险么。”说出这句话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深意,而只是单纯的陈述一件事实。
“哦呀,您这么说就有些过分了吧,”青江状似忧伤地叹息道,“这可真是伤到我的心了。”那种含着一缕幽怨的语调,与之磁性的嗓音交融在一处,好像本人是遭到了多大的伤害一样,甚至会让人产生想要去安慰一番的冲动。
夏栖迟在听到他的声音是从头顶上方很近的位置传来,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还被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抱着,身体一下子变得更为的僵硬。
“那个……麻烦您,可以放我下来了吗?”难以忍受这种近似于亲密的接触,少女还是忍不住出声再次请求对方,不过因为担心会被拒绝,故而她又连忙保证道,“我、我不会再跑了!”
“诶呀,真伤心,莫非连您也嫌弃我的怀抱吗?”
“不……不是的,不是这个原因。”
“那难道是我的怀抱,让您觉得不舒服吗?”
“啊……也不是、舒不舒服的问题啦。”怎么办,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对方沟通了。夏栖迟无措地看着上方,虽然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
“青江,别再戏弄审神者了。”石切丸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雅,但青江很清楚他这是在警告自己。
“嗨嗨~”再次敷衍地应了两声,不过他到底还是顺了少女的意,将她小心的放了下来,“说好了不许跑哦。”
“恩……”双脚回到地面的夏栖迟松了口气,并且还朝着大致的方向仰起头轻轻说道,“谢谢。”
即使这种时候也要坚持礼貌吗?真是位奇怪的审神者。
青江直起身,完全放开了少女,但他的手背还是能轻微碰触到她衣服的一角。
脱离了束缚,夏栖迟果真没有再逃开,像是等待老师批评教育的学生,只是拧着手指乖乖地站在原地。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惊讶的,这里明明黑得连半点轮廓都看不见,可这些付丧神们却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一般,闲谈起来还是如此的自然。
“一直滞留于此可不行呢,小姑娘还是尽快随吾等一起离开吧。”就在少女道完谢开始失神的时候,那位先前只说过一句话的付丧神却突然再次开了口。
“是啊,这种耗费心神的地方,可不能久待。”石切丸皱着眉四处“看”了一眼,直到目前为止,他依然找不到任何有光亮的东西。
这完全是由少女内心映射出来,却全然无光的世界,他的能力在此几乎毫无用武之地,身为神刀的他虽可祛除污秽、治愈疾病,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绝望、治疗心病。
而她若长期待在此处,就算有主动醒来的一天,心理上也会出现更大的问题吧。
“唔……”夏栖迟意味不明的轻吟了一声,短暂地停顿之后,她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轻轻吐了出来,这才缓缓说道,“那个……真的,很感谢各位。”
突然出现的陌生付丧神,对于他们善意的劝解,夏栖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但是……
“但、但是,还请各位不要再管我了,毕竟像我这样的人,在这里……”
在这里的话,才是对她而言最好的归处吧。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多懦弱,不但什么都做不好,还会给旁人带来灾难和麻烦。那么,这样的自己或许真的……就该腐烂在泥潭之中吧。
“一味逃避的话,就是真的可悲了哦。”出声是那个名为“髭切”的付丧神,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在里面,所以轻易就能令人分辨出来。
但夏栖迟无比惊恐的是,明明对方一开始还离自己有一段距离的,但是方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她身前传来。这也就意味着,这位付丧神此时就站在她的面前!
究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惊吓过度的夏栖迟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她颤着步子向后退去,却被人猛然拉住了手腕。
那是一只十分冰凉,又充满力量的手,在下一秒将她整个人扯了过去。
“您在害怕什么呢?审神者。”他似乎弯下了身子,所以声音离得格外之近,夏栖迟甚至能感觉到呼在自己脸上,带有一丝凉薄的气息,“既然连死都不怕的话,何需再畏惧任何的人或物。”
“请、请放开。”
“声音都在抖呢。”在这无法视物的情况,对方却精确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您在惧怕我吗?”
“喂……兄长,会吓坏她的!”深知自家兄长什么个性的膝丸,在后方有些头疼抓了把头,不知该不该上前阻止。
髭切却不为所动:“可是我并不会伤害您呢,如此保证,还会害怕吗?”他反而有些自顾自的问道。
少女用力扭了扭手腕,却没有吭声。但对方力道实在不小,她如何也挣脱不开,那只手就像是长在了她的腕上,肌肤紧贴得毫无缝隙,最后只能徒劳地放弃。
其实夏栖迟自己都不清楚,她怕的究竟是什么,就好像恐惧只不过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她并没有真正去细想过会不会受到伤害,或者会不会存在危险,而是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产生了抵抗和怀疑的心理。
远离,亦能心安。
“原来如此,您……不信任何人吧,”髭切钳住她的纤细的手腕,将人又拉近了一分,“哪怕是作为刀剑的我们。”
“不如……我教您一个方法如何?”
“用时间来印证我们的忠诚,倘若有一天有谁背叛的话,就由您亲自来折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