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完消息,房间里又恢复了沉静,空荡荡的微信框里,并没有一条王柳华或者沈颂仁的信息,沈安然苦笑一下,没有再多思考什么,起身去简单洗漱了一下,躺在了床上,缓缓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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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平德虽然口头歇了心思,但是想着孩子毕竟是转学第一天,还是给自己妻子华淑发了消息,对方立刻回了个OK,后又聊了一会儿,李平德这才哄着自己妻子去睡觉。
李平德查完房就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思绪不由的想到沈安然的事情。
李平德和沈安然的父亲沈颂仁早年认识,也对治疗沈安然的耳朵参与过几次,后来升到主任后,也便接手了沈安然的后续治疗,对沈安然家里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些。
沈安然的父母离婚四年了,母亲再婚并且有了一个小儿子,父亲沈颂仁离婚后更是常年在外地打工,小小的孩子只有奶奶一个人陪着。
李平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安然的那次,她是被紧急急救车送到医院来的。
当时他正巧查完房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正在和同事说话,耳边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呼喊声,李平德的目光看过被担架送进医院的沈安然,那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他的心猛地一揪。
沈安然的身上鲜红或暗红交织,灰尘脏污布满全身,纤细匀称的小腿上还有各种擦伤,原本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头发凌乱又参差不齐。
最严重的是沈安然的耳朵,即使被一条毛巾紧紧包住,但是汩汩不断外流的黏腻液体还在透过毛巾淌下来。
涌出的鲜血,蜿蜒曲折流淌过她的脸颊、脖颈,进而浸透了她的衣衫,整个人像是被鲜血浸泡过一般,而她此刻却毫无生气地昏迷着。
殷红的,几乎被血液浸透。
鲜红的,刺目的。
有些干涸变黑的血痕粘黏着乌黑的发丝贴在额头以及苍白的小脸上,沈安然早已已经晕厥不省人事,不自然垂落在担架边的手上还有块块青紫的痕迹。
沈安然就那副模样躺在担架上,在微弱的呼吸起伏和呼吸机等仪器紧急的响动和运作下,就静静躺在那里。
李平德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瘦弱的十几岁的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沈安然被匆匆送进了抢救室,绿色的“抢救中”的灯亮了起来,在现在的情况下,更是集聚了所有人的希望。
李平德留意到了在抢救室门口因为这个巨大的打击而早已瘫倒在地,泣不成声的沈颂仁夫妇。
沈颂仁双手不停地颤抖,软了半辈子的男人现在像被狠狠一击,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哽住了喉咙。
女人则哭得撕心裂肺,她的脸被泪水流动留下的痕迹像是脸庞被撕裂一般,头发也凌乱不堪,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仿佛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
急救室门口站了很多人,氛围凝重得压抑,与瘫倒在地、悲痛欲绝的沈安然父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几个衣着光鲜之人。他们的服饰剪裁精良,面料上乘,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非富即贵的身份。
然而,此刻他们的脸上却神色复杂,眼中隐隐的难受似乎又被刻意压抑,细微之处,还能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嫌弃以及不易察觉的怒意,仿佛这场意外是对他们平静生活的无理搅扰。
他们身旁,站着三个身着与沈安然相同校服的女孩,那几个女孩眼神游离,不敢直视旁人,脸上的心虚与难受交织,却又被不耐所冲淡。
她们的手指不自觉地揪着衣角,脚步慌乱地挪动,全然没有朋友该有的关切与焦急。
这般模样,任谁都能轻易看出,她们绝非受害者的挚友,种种迹象反倒指向她们可能就是这场霸凌悲剧的始作俑者。
李平德看的真切,看着那群孩子的父母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怒意,好好的一个小女孩现在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们居然没有点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