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华参加顺天乡试结果落了榜,难免心情沮丧。国藩和国潢忙进行安慰,国藩道:“六弟,区区得失,无足介怀,打起精神来。”
国潢帮腔道:“六弟,大哥说那么多了,你要听进心里。这次落榜,还有下次,好歹你进了国子监,全国最高的学府。四哥我还是门外生呢。”
国潢的话不由得使国藩为之一振,他朝国潢望了一眼,起身拍了拍国华的肩膀:“六弟好生歇息。国潢,你随我到书房来。”国藩话毕便拉着国潢出了屋。二人来到书房,国藩似亏欠的债主对国潢道,“四弟,这几天大哥就给你在国子监捐个监生,为你买颗监生顶子。”
国潢闻听忙解释:“大哥,您别多心,我刚才不是那意思。”
曾国藩微微点了下头:“大哥知道你心里委屈,可大哥,好了,不说了。大哥即刻为你办理此事。”
国潢心里急于表白:“大哥,您多心了。我知道大哥的处境,绝没有嫉妒六弟的意思。”
曾国藩哀叹一声:“手心手背,都是兄弟。你刚才不说那话,我也早有打算。大清官规,四品官可以为亲属子弟捐监,幸好,大哥今年有这个待遇。大哥不会让你站在国子监门外的。”
国潢见国藩揪着这个话题不放。于是道:“大哥,这是何苦呢?如此说来,是四弟的不对了!四弟给大哥认错。”国潢说着要给国藩跪下,国藩忙将其扶起,“我们一母同胞,大哥不偏不向。只要弟弟们拼学业,大哥宁可断臂一只也要成全。”
国潢眼含泪花凝视着国藩:“大哥。。。”
曾国藩文弱地对四弟道:“坐下,大哥还有话和你说。”
国潢盯着国藩严肃的脸,国藩从抽屉里拿出封信:“你自己知道就好,暂不要告诉嫂子和六弟。”
国潢迷茫道:“怎么了?”
曾国藩说:“葆弟代爹来信,说奶奶体弱有恙,爹要你回去。”国潢忙接过信看,“这。。。可国葆没说奶奶病情如何,只说有恙。”
曾国藩说:“奶奶病况如何,不得而知。总归,奶奶是病了。爹要你回去。。。你怎么考虑?”
国潢恋恋不舍地:“好不容易来京一趟,花那么多钱。我,我不想回去。”曾国藩劝慰道,“四弟,你看这样如何?明日大哥就去国子监给你办监生的事。”
国潢盯着大哥:“大哥是想让四弟返乡?”
曾国藩说:“国潢,六弟在国子监已经交满学费,不能辍学。爹既然来信要你回去,不如你暂且返乡,代大哥为奶奶尽孝。待明年,大哥再寄钱给你,你再回来可好?”
国潢不舍地抹起泪来:“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国潢听大哥的便是。”
曾国藩追着道:“四弟,大哥是无法回去,若有可能为奶奶尽孝的先是我。奶奶一手将我抱大,整天小尾巴似的跟在左右。她织布,我坐在身边,她择菜我蹲在身边,奶奶去趟茅厕我都跟在身后。如今,她老人家卧病在床,我却远在天边……你知大哥心里,”
国潢不等大哥说完:“大哥,我回去就是,我一定代大哥为奶奶尽孝。”
曾国藩嘱咐道:“岱云返乡时,我托他带回四套补服,诰轴当时还没下来。恰好,你带回去,给爷爷奶奶亲眼看看皇上给他们的诰轴。或许奶奶看到,病就大好了呢。”
国潢含泪点了点头……
道光二十六年,十月二十四日,国潢带着大哥的嘱托,带着皇上给父母及祖父母的诰轴出都,国潢尚未到家,国藩却收到家中来书,他亲爱的奶奶,已在九月十八日驾鹤西去。享年八十岁。
转眼新年到来。年味十足的京城人,缩着脖子拎着年货在街市上行走。周升和守贵在大门外张贴门对。李鸿章、李宗羲、国华,在各个房门上张贴对联,孩子们拎着纸灯笼在院里玩耍。
国藩还在书房书写春联,李宗羲笑着进来:“先生,大门和院子都贴满了,您还写啊?”
曾国藩笑道:“哈,这是写给长沙会馆的,等下我要送过去。”李宗羲闻听忙说:“那我跟恩师一起去好吗?”
“好哇。”
李宗羲拿起春联啧啧赞道:“先生的字,看一眼就是学问,好恨自己的手。”
曾国藩淡然一笑:“哈,你的字也很不错哦,恨手做什么。”李宗羲说,“跟先生比起,只能说是献丑。”
国藩拿起张春联,边看边自嘲道:“我怎么没看出来自己字好在哪里?比起欧阳询、虞世南、李邕、黄庭坚,我岂不也要恨手了?”
李宗羲笑道:“哈,先生何时书柳体的?”
曾国藩说:“从开始写字便学书颜体,但颜体不适宜写白折,后来改临褚、柳,现在,亦在临黄山谷的帖子。”
二人正在论字,李鸿章跑来禀报:“先生,快,伯琛兄和他弟弟回来了!”曾国藩喃喃自语地说:“伯琛回来了?”
李鸿章连连点头道:“是是,刚刚到家门口,正在卸行李呢。”国藩和李宗羲冲出书房,国藩与伯琛同时扑向对方,二人紧搂着:“伯琛,你可回来了!”
郭嵩焘拍着国藩道:“大哥,想煞我也!”
伯琛松开国藩,指着弟弟对国藩介绍说:“我弟弟昆焘。”郭昆焘忙对国藩施礼,“小弟郭昆焘,字仲毅,给涤生大哥请安!”
曾国藩瞅着昆焘莞尔一笑:“好兄弟!不必多礼。”
国华和李鸿章、李宗羲,簇拥着伯琛二兄弟相互亲热寒暄着。李宗羲道:“伯琛兄,咱兄弟快两年没见面了!”
郭嵩焘笑道:“是啊,好快!雨亭,你何时到的?”
“我前天刚到。”
曾国藩忙说:“外面冷,来,屋里说话。”
一行人拥着郭嵩焘兄弟俩进了客房。
秉钰站在厨房激动地对春梅和巧儿道:“春梅,先停下手,快和巧儿给客人上茶去。”
春梅边答应边擦手:“好,现在过去。”
客房内,一行人正在围着火盆热闹寒暄。郭嵩焘扫了眼大家:“诶?好像少个人?啊对,小泉呢?”
李鸿章忙说:“啊,我母亲身子欠安,爹让哥哥回老家照顾一下。”郭嵩焘对李宗羲道,“雨亭,你回去这段日子,都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