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惯你,是心疼你!看完早点睡啊,我回屋了。”
国藩神情灌注地看着信,似乎没听到秉钰说话。国藩铺开纸张,提笔给岱云回信。
广信知府陈公阁下:悉知汝政绩可嘉,兄在京师为君喝彩。不知岱老在外历练,能韬锋敛锐否?润芝以世态生光,君以气节生芒。其源不同,而其为人所忌一也。尚祈慎旃!此移广信,士友啧啧以肥缺相慕,眼光如豆,世态类然,望君宠辱不惊而处置。昨日,逛琉璃厂,淘得北监版《二十一史》一部,如获至宝。不知岱老可有藏否,若无,吾将此套寄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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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帝威严地坐在勤政殿宝座,俯视着左右大臣。有大臣出列施礼:“启禀皇上,今入秋以来,山东、河南两地亢旱严重,多县地颗粒无收,导致盗贼蜂起,民怨载道,状况十万火急。祈请皇上圣裁。”
大臣们闻听纷纷私语,道光帝看着众臣沉思片刻:“天灾过后,必生人患,此乃屡见不鲜的事例。”道光帝顿了下,点了柏俊与陈孚恩的名。
柏、陈二臣忙出列。道光帝接着道:“朕,命你二人为钦差大臣,即赴河南、山东两地,巡视捕盗,协助两地赈灾,安抚民心。”
柏、陈二臣领旨谢恩便退出殿去。
道光帝面对群臣继续道:“各位臣工,谁还有本奏?”国藩出列拿出奏折,“臣有本奏。”道光帝应允后国藩禀报说,“回禀皇上,今入夏以来,湖南沅澧一带水患泛滥,灾民流离失所,丧失家园。地方官多次上书陈情,不知何故,此书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此折,乃灾区县令所书,经人转到臣之手中,望皇上过目,并准予灾民蠲缓钱粮。附有,湖南籍官员联名请愿书一份。”
道光帝闻听:“嗯,呈折上来。”身边太监忙走来接过国藩的折子呈予皇上,道光帝看了片刻道,“准奏。”
国藩忙施礼道:“谢吾皇圣恩!”
道光帝浏览着大臣:“尔等可还有本奏?”
大臣们互看没人吱声。道光帝道:“下面,朕要说的是,十月,武会试开考在即,望六部各自做好文考场、武考场,弓箭马匹等备考事宜。若有差池严惩不贷!”并同时点了曾国藩的名。
曾国藩忙出列:“臣在。”
道光帝接着道:“曾国藩,朕命你为此次武会试正总裁及殿试阅卷大臣。凡武进士弓、技、勇、文卷等,必亲自阅之。朕会派大臣,兵部尚书,侍郎等侍班。”
曾国藩施礼道:“臣领旨!”
道光帝目扫了下群臣:“散朝。”道光帝说着率先出了大殿。
……国藩揭开窗帘看着街上的行人,对赶车的福禄道:“福禄,没走错路吧?”
“没错,前面就是虎坊桥。”
客房的地上,摆着莫友芝返乡的行李。莫友芝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刘传莹:“涤生或许太忙,不行,我就不等他了。这是我昨夜写与你二人的几行字,以表我对你二人的敬意。待你见到涤生,给他过目便是。山不转水转,好兄弟后会有期。”
刘传莹接过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刘子之肠粲若万花谷,曾子之度汪如千顷波。长安城中有二子,使我鄙吝俱消磨。虎坊桥东一尊酒,云泥参差閧人口。只应勒帛错刘郎,坦率如予复何有。翰林勘罢千佛文,掷杯起做倚半醺。此中由命不须叹,古来得丧元纷纷,南风吹沙北溟阔,满目缁尘涨华。归心万里入廷江,重为两君迟不。曾翰林,眉间黄气何清深。眼前卿像恐不免,政要休休一片心。刘博士,讲习纷纶谁得似?好凭经术作南车,长养周桢待甑庀。郘亭本乏经世才,分当弃置穷山隈。明朝策蹇归去来,息鞅定及荷花开。知君走马昆明立,我亦天池放棹回。
恰时,国藩匆匆揭帘而进:“啊,不好意思,二位久等。今日早朝,耽误些时辰,下了朝我便匆匆往这里赶。”刘传莹将莫的字转给国藩,“郘亭兄要走,这是他昨晚写与你我的别言。”国藩接过迅浏览片刻,也依依不舍地掏出一张纸对莫道,“郘亭,好兄弟天涯咫尺。此番相识,涤生终身受益。这是我昨晚写与你的几行小诗,作为饯别。”
莫友芝接过展开,“豪英不自囿,十九兴偏邦。斩崖拔丛棘,往往逢兰茳。黔南莫夫子,志事无匹双。万书薄其腹,廿载幽穷乡。”
莫友芝看完,难掩激动与感激:“涤生!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见。你与椒云一定多给我写信,各自有新作彼此传书。”
国藩和刘传莹眼含热泪频频点头。齐声道:一定,一定!
莫友芝拉起刘传莹的手:“椒云,我等你考证整理的《孟子要略》面世。”“仁兄放心,待我完稿刻印后,第一邮寄与你。”
曾国藩掀开门帘对二人道:“郘亭,车在外面,我与椒云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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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禄牵着骡车在街市中行走,国藩从车棚内探出头:“福禄,你这是要去往哪里?”
“老爷,我们回家。”
曾国藩说:“你回哪的家,走错了!这是回碾儿胡同的路,快快,调头。”福禄忙说:“哎哟嗨!我忘了家搬到南横街了。”福禄忙牵着骡子调头。
……春梅在房间打理着衣物和包裹,周升手拿钱袋对春梅道:“咱的全部家当,总共六十两,你全带身上吧。信上我和哥嫂都交代好了,到地方他们会帮你打扫整理房子。晚几个月,我回去侍候你生产。有什么重活,千万不要自己动手,叫我哥他们帮你就是。”
春梅手攥着钱袋百感交集,她眼含着泪道:“给你留些吧,我带这么多银子也用不完。”
周升说:“我在这里有吃有喝,用不着钱。你带回去,想吃什么可以买来吃,别亏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
春梅难过地低下了头,周升弯下腰抚摸着春梅的肚子:“孩子,爹不知你是儿是女,待你出生,爹回去看你。等爹攒够了钱,再将你和娘接回京城。”
守贵牵着骡拉的水车停在门前,进院子大声喊着:“周升!水来了!”周升闻听忙出屋,“来了!”
这时,秉钰和国华及郭嵩焘,正陪着袁芳瑛观摩国藩的书房。袁芳瑛浏览着书柜的丛书不住点头称赞。郭嵩焘对袁芳瑛道:“怎么样,涤兄称得上藏书家了吧?”
袁芳瑛淡然一笑:“嗯,涤生的确付诸不少心血。好多书,我也只闻其名,没想他竟然弄到了手。”
秉钰笑着抱怨道:“嗨,他这个人,书,不管有用没用,只要喜欢就往家里搬。自己有病都舍不得花钱,全花在这些书上。”
袁芳瑛笑道:“涤生这钱可真没白花。他搬回的这些书,不光有用,而是
太有用了。其中几册文集,堪称绝世,这对爱书之人,简直就是生命!”
秉钰抿嘴一笑:“哈,你说得可太形象了!他拿这些书就是当命的。过段日子,总要往家搬些回来,还常常背着我,担心我抱怨。开始,我还劝说几句,到后来,索性就由着他了,权当家里养只书老鼠。”
袁芳瑛称赞道:“呵呵,您这只书老鼠可太有眼光了。您知他搬回的这些书,市值是多少?无价之宝也!”
秉钰玩笑道:“经您这么说,这只老鼠我还养对了?”
这时,春梅站在门口唤秉钰:“夫人。”秉钰见是春梅,忙对袁芳瑛道,“哦,漱六,让国华和伯琛陪你慢慢看着,我过去一下。”
“嫂子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