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军政大学,是田方进入延安后的第一个人生驿站。但因为来到延安的人太多,没有多余的住处,田方等人只能到稍远的地方居住,去那里的分校学习。几个同学商量后决定,不到稍远的现成住处去,而是自己动手挖
几个新的窑洞。他们内心的秘密是,想离他们心中崇拜的毛泽东近一些。
挖好窑洞,自己建好住宅的田方,被分配到延安抗大四大队10队学习,后来又被调到五大队的参谋训练队,并参加大生产运动。令田方激动不已的是,当年10月,他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对于一个热爱演艺事业的人而言,舞台就是他的战场。田方积极参加延安的各种话剧演出。1938年12月,反映西班牙受到法西斯侵略、蹂躏的话剧《到马德里去》在延安城内一座旧教堂里上演。一个满身青春活力,同时又不失幽默风趣的外国士兵一出场,就引发了大家的注意。朴实自然、丰满逼真的表演,令演员与角色真正做到了浑然一体。这就是田方在舞台上的魅力。正是这次表演,打动了台下一位名叫于蓝的姑娘的芳心。早在一年多以前,在电影《壮志凌云》里,于蓝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叫田方的人,没想到,本可以在上海滩大展身手的大演员,为了民族解放的事业,放弃了繁华,选择了贫困,放弃了西装与咖啡,选择了布衣和刀枪,也来到了延安。而且,他们都来到了抗大的五大队,田方在参谋训练队,于蓝在女生队。
1939年,根据毛泽东“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延安军民开展起大生产运动。田方全身心地加入开荒种田的活动中,由
于表现突出,还荣获了陕甘宁边区第二届劳动英雄甲等奖状。当年秋天,田方调任鲁迅艺术学院文学院艺术指导科科长,田方的特长可以更加充分地发挥了。后来这个艺术指导科改为实验剧团,田方任团长。而在这段时间里参演王滨导演的《日出》,则是田方在延安话剧舞台上的一次具有标志性的转折。
田方无论是在电影中还是在话剧中,出演的一贯是朴实、忠厚的正面形象。然而在《日出》当中,他则化身为一个叫“黑三”的流氓头子,他的脸上长的全是横肉,眼睛露出的都是逼人的凶光,嗓子眼儿发出的声音沙哑恐怖。田方把一个反面人物演绎得活灵活现,以至于“黑三”这个角色一度成了田方的代名词,甚至有人把田方和他创造的角色混为一谈。1940年冬天,在田方和于蓝结婚的前夕,一些好心的朋友听说了,担心地问于蓝:怎么,你要嫁给黑三?他可是个大流氓啊!
于蓝听在耳里,心里却觉得十分温暖和喜欢。正是田方入木三分的表演和满身洋溢的才华,征服了一个少女的心,成就了中国银幕上成就非凡的一对伉俪。
在延安期间,田方先后参演了《日出》《佃户》《中秋》《带枪的人》《我们的指挥所》《前线》等一批舞台剧,令民众受到艺术熏陶的同时,大家的斗志也得到了鼓舞。
“你知道拍照片的时
候,我坐在谁的身边吗?”1942年,田方参加完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兴冲冲地回来,比手画脚地对于蓝说。
“谁啊?”于蓝睁大了眼睛。
“毛主席啊!别人都不好意思往前凑,我可是不顾了。我就是要坐在主席的身边。”田方兴奋地说着,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田方的信仰是纯真的,这种纯真感染着于蓝,多年以后,于蓝在回忆的文章里专门提到了这段往事。
按照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精神,1942年12月中旬,鲁艺成立了大型秧歌队,由院长周扬、政治部主任宋侃夫直接领导,田方任大队长。田方精神百倍地投入到秧歌运动之中,带领大家向民族民间艺术学习,上演广场小戏,搞起了推小车、跑旱船,还唱起了陕北民歌。
1943年1月1日,是秧歌队首次广场演出亮相的日子,结果一首《拥军花鼓》技惊四座,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随后,在田方的总策划下,秧歌队不仅跳起了大秧歌,还演起了秧歌剧。《赵富贵自新》《二流子变英雄》《挑花篮》《瞎子算命》《夫妻识字》……直至最后发展到大型歌剧《白毛女》。
一天,田方找到贺敬之和刘炽,提示他们可否把武腰鼓和文腰鼓结合,由贺敬之写词,刘炽作曲,创作一首表达胜利的腰鼓曲。多年以后,刘炽回忆道:“记得我们的《胜利腰鼓
》由贺敬之写词,我作曲、编舞和导演,这个创作任务就是田方发动我们创作的。我把延安一带的武腰鼓和米脂县文水寺的文腰鼓相结合,再加以舞蹈化、集体化,这些都是在田方提示和热情支持之下才得以创作出来的。首次演出是在延安南门外新市场,人山人海的观众把秧歌场子围得水泄不通……”
刘炽还记述了1943年冬天秧歌队到延安枣园,去给毛主席、朱总司令和其他中央首长拜年时表演腰鼓的情形:首长们兴奋地站起来,一面鼓掌一面笑着看我们的表演,这次也是和首场演出一样,得到了很大的成功。回到了桥儿沟(我们的住地),田方同志向大家传达毛主席看了这场演出,并对我们秧歌队进行了指示和鼓励。田方说:“朱总司令说,‘好!非常好!有排山倒海之势’。毛主席则说,‘这个腰鼓舞编得好!歌也写得好!唱得演得都很好!有我们中国人民的作风、中华民族的气魄’。”#pageNote#3
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中国人民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没过几天,田方的头上就又有了一个新的称谓:支部书记。只是这个支部书记的前面有一个区域的限定:东北。
这是田方生命中另一次重要的朝向!
1945年9月1日,天高云淡,延安城南门外的边区政府交际处大礼
堂人头攒动,东北干部团欢送会正在这里举行。周恩来给大家讲话,语言生动活泼,语声铿锵有力。在此之前,延安的党政军组织了挺进东北的干部团,下设12个中队,文学艺术干部在第8中队。这个中队是以鲁艺为主体组建的,文学、电影、戏剧、美术、音乐等众多专业人才皆在其中。队长是舒群,沙蒙为副队长,田方任支部书记,负责政工。
9月2日,呼吸着秋天清爽的气息,田方等人上路了。然而,走得越久,空气中炮火的味道越浓。他们渡过黄河,进入晋西北,又向南跨过同蒲路。一路上,田方沉着应对各类突发性事件,在枪炮声中穿过敌人的一道道封锁线。
两个月后的11月2日,迎着东北犀利的寒风,田方等人进入了中共中央东北局所在地沈阳城。其实在向东北行进的路上,田方听说了很多关于“满映”的消息,知道这是远东地区最大的电影厂。因为对电影的天生的敏感,田方一直觉得应该迅速到长春去。他的这个想法与一路同来的舞美专家许珂不谋而合。来到沈阳后,他和许珂一起,立即向东北局首长提出,趁现在国民党军队还没有占领长春,应该立即赴长春,接收“满映”的电影器材,为我所用。
东北局立即批准了这一建议,由田方和许珂即刻出发到长春接管“满映”。令田方感到欣慰的是,东北
铁路网发达,从沈阳到长春不用步行,可以乘火车前往。然而,田方和许珂搭上北去的火车后,刚刚走了没多远,火车因为遇到不明的情况,停了下来。调查后得知,是火车司机担心有生命危险,偷偷下了车,不知去向。后来,车上的几个交通大学毕业的旅客,动员大家搬上来大量的木柴代替煤炭,才勉强把火车开到了长春。
根据在东北局得到的信息,田方和许珂找到长春地下党领导成员赵东黎。赵东黎告诉他们,在党组织的积极工作下,原“满映”员工张辛实、刘学尧等人已经推动厂内相关人员在10月1日正式成立了东北电影公司,张辛实任总经理。
张辛实等人是期待着共产党来接收的,但是,由于国民党也要接收“满映”,厂里分为亲共和亲蒋两个派别,双方的斗争很激烈。
田方和许珂商量后认为,此时凭借他们两人的力量,横空出世地代表共产党出来接管“满映”,条件还不成熟,不如换上便装,先进入厂里,以参加工作的身份了解情况,以待时机。于是,在赵东黎的介绍下,田方和许珂进厂与张辛实见了面,张辛实安排他们暂时在厂里工作。
进厂之前,田方就与许珂做了分工,田方负责接触、联络上层人物,许珂的工作重点是广泛团结下层员工。在此过程中,他们看准机会,把随身带来的《在延安文艺座谈
会上的讲话》《整顿党的作风》等材料送给厂里的员工,让他们增加对延安的了解、对共产党的了解。
就在田方和许珂积极推动工作的时候,占领东北的苏联红军做出了撤退的计划。国民党方面立即动手,以“盗卖机器”为名,于1945年11月30日突然把张辛实、许珂等9人逮捕。后来许珂说自己是从上海过来做生意的,才被放了出来,但张辛实等8人被关了7天。在此期间,田方第一时间找到中共长春市委的负责人,长春市委紧急找到苏联红军,苏联红军与国民党当局反复交涉,张辛实等8人最后才被放了出来。
此时,蒋介石派出的大批军队已经陆续抵达东北。根据形势的需要,中共中央对东北做出了一个决定:让出大城市和交通要道,占领广大农村。沈阳、长春等都是计划暂时放弃的城市。
长春的形势和寒风一样,凛冽刺骨,瞬息万变。1945年12月初,田方和许珂撤出了长春。又等待了一小段时间,因实在没有机会再返回长春,田方便启程回已经从沈阳迁到抚顺的中共中央东北局复命,而许珂则因为工作需要,转到吉林市,留在了中共吉林市委工作。
不久,回到抚顺的田方与袁牧之等人会合了,一股接收“满映”的力量像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
(四)奔向长春:中国电影的“北上”之路
1115年
,起兵反辽的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正式称帝,国号大金,定都会宁府,即今天的黑龙江阿城东南。阿城原名阿勒楚喀城。阿勒楚喀,女真语,意为“金子”,阿城即为“金城”。如今,它是哈尔滨的一个区。
1913年9月20日,秋凉把河水打扮得有些冷肃,天空比平时显得高远,淡淡的浮云闲散地飘着,偶有北雁南飞,惹得田间的儿童举目远眺。
就在这一天,阿城一个李姓的满族贫苦工人家庭,有一男婴呱呱坠地。祖上曾在山东青州清朝军队中当兵的李姓家族,有着良好的习武及读书的传统,颇有远见的父亲给孩子起名“李书堂”。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给小书堂讲民间传说故事,他总是瞪大了眼睛,听得十分入迷。这是李书堂人生中的第一堂“文学课”。
长大后,李书堂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舒群。“舒群在中国文坛的名望,远不止于——他是‘二萧’(萧军、萧红)之后扬名文坛的东北作家第三名,他活动的天地比文坛大。”#pageNote#4接收“满映”,接收后又成为第一任厂长,就是他“活动的天地比文坛大”的一个写照。而他“活动的天地”还远远不止于此。
在东北广大的城市和乡村,每当冬天来临,母亲会为子女们或买或手工缝制两套棉袄棉裤,一套薄的,一套厚的,平常穿薄的,数九寒冬穿厚的。穷一些的人家,则只
有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