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对小屁孩进行降维打击竟是件如此不讲武德但快乐的事。
心头的郁闷稍解,加上几颗酸杨梅下肚,也算开了胃,雍盛勉强啃了两口烤鸡,喝了些水,就蜷缩着打起盹儿。
刚眯着,恍惚间闻到一股子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初时并未在意,不一会儿焦味越来越呛鼻,他猛地睁眼,心中咯噔。与此同时,放哨的士兵匆匆来报:“妈的,这群王八羔子放火烧山了!”
“什么?”戚霜天瞿然一惊,“从什么方向烧来的?”
“西边儿山腰上放起的,离我们不过三里地。”
“此时是北风。”戚寒野冷着严肃的小脸,眉头紧蹙,“山火若果真烧起来,至多半个时辰,势必蔓延到这里。”
戚霜天在洞口按剑踱步:“他们要赶我们现身,自是一早便在逆风的北面设下埋伏,北边不可去。我们打东边来,路上双方多次交手,此时应该还有残兵未撤,东边也不可去。如此一来,只剩往南一条道儿!”
戚寒野:“若是我,为保万全,定在南北山麓皆设下伏兵,令困兽无处可逃。”
戚霜天森然一笑:“哼,那就只有听天由命赌一把了!”
山火一旦烧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等等。”雍盛见缝插针寻到言的机会,“我记得我们沿途曾路过一个不大不小长条形的湖。”
“那湖名曰玉带湖,乃顺和年间因地震使河流改道而形成的高山壅塞湖。”戚小神童解释。
雍盛:“我们若沿着湖走,能走到哪儿?”
之前刺探敌情的那名士兵深谙地形,立即道:“恐怕就是他们纵火的大后方!”
雍盛漆黑的眼眸里亮起点点星火:“我想他们必然想不到,我们都被火烧屁股了,不光不逃,反而迎难而上。”
“往西?”戚霜天略作思索,觉得此计可行,脸上难掩兴奋,“好!他们既纵了火,兵力一定也集中在逆风的方向上设伏围堵,起火的位置反而人最少!而我们傍水而走,还怕个鸟的邪火?哈哈!”
他快意大笑,冷不防对上雍盛打量的眼神,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明明天真随和,但他心间却陡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敬畏来,连忙抱拳找补:“微臣出身行伍,言行间多有粗鄙之处,还望圣上多多见谅。”
“少将军爽朗直率,快人快语,何必成天受那些个迂腐鸟礼的拘束?搞得大家伙儿都不自在。”雍盛这几日跟这些人相处下来,早就对那些君臣之礼很不耐烦了。
戚霜天闻言表情诧异,半晌放声大笑道:“圣上真乃妙人也!”
戚寒野在一旁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可能从皇帝嘴里蹦出个鸟字,真就是件挺离谱的事儿吧。
雍盛忽然间无比庆幸自己特意收起了那些现代口癖,不然这帮人恐怕每天都得往地上捡下巴。
一行人抓紧时间,寻到玉带湖,卷起裤管扎起袍摆,蹚着岸边浅滩处的水蹒跚而行。
此时大火趋近,湖两岸的树木竹节灌丛,凡是能烧的东西都卷入了肆虐的火舌中,噼噼啪啪的爆响中,火舌直冲云霄,目之所及,一片扭曲盈沸的红雾,烧起的灰烬乌鸦般在低空盘旋,落在头顶脸上,带着滚烫的温度。连风也是烫的,熏得眼眶热。
雍盛半边身子在水上被火墙烤得大汗淋漓,双腿则在温水里打着颤儿,他有种湖水也要被大火烧沸了的错觉。
沿途不停地有身上着了火的小动物吱哇乱叫着奔来,一头栽进湖里,蒸腾起滚滚白烟,有会游泳的奋力泅着水,更多的要么已经烧伤过重当场死于河中,要么挣扎两下力竭淹死,湖中很快就弥漫起浓烈的焦臭味。
地狱般惨烈的景象令一行人面色凝重。
雍盛伸长了手臂,顺手捞过湖中一只翅膀被燎秃了的黄色小鸟,搁在肩上,小鸟受了很大的惊吓,一直瞪着溜圆的小眼睛啾啾嘶叫。
涉水踽踽行了约一里地,雍盛渐感体力不支,眼前产生许多忽大忽小的光圈,映着火光乱舞,水下隐约踢到一块礁石,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身子就往前倾去。预感到自己八成要栽进水里,他抢先捉了肩上小鸟高高举起。
然而预想中的狗啃泥并没来到,腰上及时多出来一条手臂,纤瘦,却附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没事吧?”戚寒野紧紧箍着他,一张放大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雍盛缓了口气,说:“没事,就是脚下有点滑。”
小孩儿不知为什么不高兴了,眼神变得特别凌厉,低头瞪着他手里捧着的秃鸟,把已经吓呆了的鸟劈手夺过去,安置在自己微敞的怀里,然后在雍盛跟前蹲下,言简意赅:“上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