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洪天卓在身後噗嗤大笑,方瑾瑜加快了腳步,偏偏他耳旁還總是轉悠著那句「我得堂堂正正地做人,才能配得上你啊」,惱怒得方瑾瑜剛轉進一條巷子就兩手捂上了耳朵。
無賴還是無賴!
可方瑾瑜又覺得,現在洪天卓身上的這股無賴勁兒跟以前賴七那潑皮德行完全不同,他心說走著瞧吧,這其中的古怪早晚他得挖出來!
這邊洪天卓樂呵著走回了渡頭,想想自己剛剛那話也是真夠肉麻的,不知道這回能不能膩歪得方瑾瑜別老琢磨他身上是怎麼回事。雖說方瑾瑜肯定不會害他,但是此時他也沒到能完全跟方瑾瑜交心的那一步,只能是往後走著再看了。
這一天到了太陽落山時,渡頭上才慢慢歸於平靜,洪天卓和虎頭幫的眾人都累得夠嗆,他領著大夥去酒樓里大吃了一頓,然後回家後又是倒頭就睡。
再一日,北雲渡上停靠的貨船繼續增多,鄭平又帶著二十多號人過來給洪天卓調配。
「小子,還不給三叔交個底?你這到底打的什麼主意?」鄭平看不透又好奇,只得問洪天卓。
「三叔,我是覺得跟別的幫派咱們與其爭地盤倒不如搶生意。」這就是洪天卓的打算,幫派之間打得頭破血流爭奪來的渡頭最後有什麼用?還不都是為了從貨船上得利麼。
有那動武力的功夫倒不如把心思放在怎麼經營渡頭上面,不是只有誰的手裡攥的渡頭多了,那來的貨船也就多。
鄭平品了品洪天卓這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又好像還是不懂,不過他很是信任洪天卓,「行,你就放心大膽地往下干,有什麼麻煩三叔這兒給你擋著。」
鄭平一拍洪天卓的肩膀,他聲調也有意放高,讓不少虎頭幫的人都能聽得見。
洪天卓心頭一暖,知道鄭平這話是一語雙關,順帶還敲打了一下那些不服他的幫眾們。這兩日乾的活多了,又不見進項,不少人對他的怨氣都冒了上來,這會兒鄭平這樣放出話來,哪個的怨氣還壓不住?
鄭平的無條件信任也讓洪天卓大有底氣,而且鄭平也是真沒有拿他當外人,把北雲渡全權交到了他的手上,還說了前三年刨去每年要上交給舶務司的稅費,這裡剩下收上來的錢都歸他支配。
這是許了他多大的好處呢?要是換做貪財點的人,守著這麼好的機會上來絕對就要琢磨著怎麼斂財了。
洪天卓是正正經經地把渡頭這裡當做了他的事業,他深知這次機遇難得,所以他只會好好把握住了。
到三天過去,那些早等著看洪天卓鬧笑話的人誰也沒想到這個念頭竟然落空了,北雲渡上照樣貨船不減,而這次洪天卓讓手底下的人該怎麼收錢就怎麼收,幫眾們一個個都精神頭十足。
趁著前兩天船多熱鬧的時候洪天卓就又定下了規矩,凡是貨船來北雲渡上停靠夠五次的就減免一次稅費。腳夫們賺的錢照常抽成,但是只要是在虎頭幫里登記過的,又保證往後能一直在虎頭幫範圍內的渡頭上幹活的腳夫,每到年底根據交來的抽成最多還可領一貫錢的分紅。
這條規矩一從洪天卓的口中出來,就讓腳夫們先炸開了鍋,有人還不太敢相信,但不久前他們都見識到了洪天卓說一不二的一面,又想著怎麼他們也不至於吃虧,於是大多數腳夫都選擇了跟虎頭幫合作。
這也是洪天卓說的,虎頭幫、商人、腳夫,他們三方之間就是合作關係,不存在哪一方獨大。
這是什麼觀念?讓誰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可是洪天卓就擺出了這種態度,讓人莫名就多了幹勁兒。
但是也有人覺得眼下洪天卓弄出來的這種看著是三方都得利的局面,可吃虧的還是虎頭幫一家。又給商船減稅,又給腳夫分紅,這自古以來誰也沒聽過見過,純屬就是賠本讓洪天卓賺名聲呢。
這話是虎頭幫里資歷老的幾個人跑去跟大當家趙鴻泰說的,當時趙鴻泰就說他們真是沒有見地,就只看中了那一點蠅頭小利,難怪虎頭幫這麼多年了都壯大不起來。包括他自己在內也是沒有那麼大的眼界,過去他們和別的幫派之間可不就是光顧著搶地盤了,覺得一說起來誰家占的渡頭多誰家就在這江都城裡最有臉面,正經渡頭上的生意他們倒是讓他忽略了。
現在趙鴻泰把洪天卓視為了虎頭幫的有志青年,有什麼酒局茶會的他都得帶上洪天卓,目的是讓洪天卓在地面上一些小有名號的人之中也能吃得開。
初十這一日,齊府上有壽宴。
洪天卓跟著趙鴻泰去給齊府的老夫人拜壽,不過說是拜壽,到了齊府洪天卓才明白就他們這個身份的還不夠格去面見那齊老夫人,只能是在二門外的大院落里跟著一大夥人入席,二門裡頭的那幾桌席位才是江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坐的。
洪天卓不愛在這種場合待著也沒辦法,趙鴻泰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帶他過來開開眼。洪天卓面上帶著假笑,眼神四處亂瞟,還得裝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心裡頭正煩著呢,忽然他就瞧見大門外方瑾瑜正從一輛馬車上下來,旁邊還有雲玖抱著琴。
不過第一眼洪天卓並沒有認出來那就是方瑾瑜,因為方瑾瑜的穿著老氣橫秋的,不看臉還以為是哪一戶上了歲數的老管家。
洪天卓心說方瑾瑜今日這是什麼品味,正好這時方瑾瑜的目光也落到了他這邊,洪天卓剛點頭跟方瑾瑜示意了一下,就看方瑾瑜沒什麼面目表情地又把視線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