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雲代父回京,負荊認罪,最終死在宛若銅籠鐵獄的燕京。
沈停雲死後半月,不等貶黜的詔令送至北地,鎮北將軍沈長?弘戰死在滄山。
又?是一年?冬末,燕京的最後一場雪落下了,沈林病得格外重。
像是與?那場大雪一同被冰封在過往的歲月,他整日整日地昏睡,感?知亦不復敏銳,連洛久瑤來探望都未能發覺。
雲霞被夕照染成連天的火,連落入窗內的光也燃燒起來,可火光照不亮沈林蒼白的面孔,火星像是散落在被雪打濕的飛絮上,掬不起的,捂不熱的,只輕輕一捧便要散開了。
病痛似乎已蔓延到了他的夢境中,他合著?眼,隨著?顫抖的呼吸,睫羽也輕輕抖動。
洛久瑤伏在床畔看著?他,疼痛便好像順著?他們?交握的手蔓延到她?身上,心口痛得厲害,一直到肩側手臂,幾乎令人失去知覺。
「沈林。」
她?輕聲喚他,掌中的溫度卻瞬間抽空,只留下黏膩膩的血水。
洛久瑤頓時驚惶起來。
大霧瀰漫,她?伸手去捉,卻只掬起一捧冰涼的雪。
她?的掌心很熱,雪絮轉瞬化開,連同她?身下的雪一同融盡,露出一隻折斷的羽箭。
洛久瑤拾起它。
箭矢的尾羽染了血,箭頭?上刻了獨屬於秦家的印記。
箭頭?淬毒,與?曾射穿她?心口的羽箭同來自於西境。
她?也認得這支斷箭——是曾奪去沈林性命的那一支。
洛久瑤的指節微微顫抖。
那時候,竟也是秦王的人。
她?深知前世輔佐洛璇時曾引起諸多勢力的不滿,更知其中最為不平的當屬繼任秦王的秦征,卻從未想過,沈林的死會與?秦家有關。
洛久瑤握緊羽箭,指甲嵌入手掌的軟肉中,微微發疼。
「沈林……」
她?的神?志在疼痛中清醒幾分,開口,終於喚出聲。
箭矢和血跡一同消散,大霧遮罩住回憶與?去路,於是她?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苦澀的藥湯送入口中,洛久瑤不禁輕咳,藥湯順著?唇角流下來。
下一瞬,染著?草藥味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頜,微涼的指腹輕輕拭去淌下的藥湯。
她?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說——
「我在這裡。」
她?努力睜開眼,在一片昏黃色的光線中認清身側的影子。
然後拼盡全力地,攥緊了頰側的那隻手。
「沈林,我看到了那隻箭……是秦王的箭……」
指節一寸一寸穿插進指縫中,泛著?涼,像是融化的雪水。
他的指尖那樣涼,掌心卻好燙。
沈林一時抽不開手,只得先放下藥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