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让人留七皇子在羁縻州盘桓。”刘止戈道。
“不。”太子握住宝剑剑柄,长剑摩挲着剑鞘缓缓抽出,嗡鸣声不绝于耳,太子的面庞被寒光映亮,凤眸中升起一点肃杀,唇角却牵起微笑,“让他跟着,既然是皇子,大钦的军事就都与他相关。”
“任何事都不必瞒着他。”
“是。”刘止戈不解,却不再问,忠实的执行了太子的命令。
七皇子虽然有望京圣旨,在军中还是被众人排斥,战场是以命相博的地方,众将士相互交托背后,这份信赖是旁人所不能及的,七皇子一来就想获得众人信任,无论是礼贤下士还是以权势引诱,众人都不为所动,反而觉得七皇子行迹卑陋,一定是有什么毛病。
七皇子在雍州吃了亏,瑞王妃勉强还将他当作对手,太子却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军中事务无论大小从不避他,只拿他当作空气,这种漠然忽视更让七皇子无法接受。
“温将军和李将军就留在羁縻州,其他人随孤回漠北。”太子在大帐沙盘前目光一个个要扫视众人,沉声道,“最后一战。”
“驱除突厥!”众将轰然应声,气壮山河。
七皇子隐在沙盘边上一角,垂望着沙盘里代表着山峦的起伏石块,眸底不禁染上一抹暗色。
*
漠北军修养生息多时,接应军队一到当即声势大振,几次突利大军来犯都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兵将,又不甘退去,在雁门关外的山谷扎营等待时机。
定西将军死在了霜崖关,虽有从父皇新拨给他的军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七皇子看着漠北军和太子合纵连横相互信任的模样,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在雁门关待了数日,一事无成,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似曾相识,七皇子不禁咬紧牙关,想起容从锦对他全然忽视的模样,在房间里连碎了几个茶碗,他再也接受不了失败了,七皇子勉强镇定下来,下定了决心。
终于在一个深夜,亲卫回禀后七皇子亲自出城。
突厥人大帐鎏金错彩,中间青帐在寂静夜色里束着的无数彩绸也让其分外出众,七皇子全凭着胸中的一股怒火奔到突厥人大帐,虽有突厥人接引,但见到身边全都是凶悍异族不免心生怯意,在大帐中坐下,突厥人单手抚胸行礼后退下,大帐里只留下了七皇子一人,不等见到突利可汗,七皇子就已经后悔了。
帐内有兽灯柱,数枚蜡烛点缀其中,却隐约能见到帐外的火把光亮,一簇簇光影衬着了无边寂寥夜色,像是无数张兽口扑咬每次微风拂过,火光摇晃七皇子就疑心是突厥人在布置兵力要取他性命。
七皇子骇得背后升起一层细密的冷汗。
正当他惊疑不定想要退走时,账外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突厥人恭敬声音响起,声音由远及近。
“哈哈哈。”一个身形魁梧铁塔般的汉子大步走进来,身上裹着白熊皮,胡须浓密间束着几个金还,手臂肌肉虬结有力,五根手指如铁杵般拿起硕大的黄铜酒碗仿佛捧着一个孩子的玩具,过来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单手饮尽酒浆道,“来,喝酒。”
不由分说就在七皇子手里塞了酒碗,七皇子双手一沉,这酒碗本就铸得十分沉重再盛满了酒液,他险些脱手而出,七皇子面露尴尬神色,勉强镇定下来道:“突利可汗,本王这次来是有要事相商,怎可与你在此饮酒?”
突利可汗定定看他片刻,面上笑容逐渐收敛了,“你既不想喝酒,那就不是我们突厥人的朋友,请吧。”
他官话带着几分转音听起来甚为可笑,但声线低沉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霸气。
七皇子本是想拿出天家尊贵来,先震慑住着边塞外的草莽夷族,却不料突利可汗是半分面子也不给他,刹那间心念电转,他就是回到雁门关也没什么机会了,太子不会给他可乘之机,那些将士大多也不服他。
鞑子粗蠢,若是将他们私下见面的消息传出去,他在大钦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汗误会了。”七皇子心底升起寒意,打定主意连忙堆笑举起酒碗喝了一口,他只是想做个样子却还是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望京的酒大多绵软清香,边塞的酒却是辛辣入喉一线仿佛火焰似的流淌。
“喝。”突利可汗微一扬道,七皇子无奈只能饮尽了酒液,突利可汗面上多了一点笑意,“这才是商量事情的态度,来,坐。”
七皇子不住咳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威仪,酒气不住上涌,舌头好像绊住了打好的草稿总是不能顺利吐出,“可汗最忧…忧心的事情是我的兄长吧?”
“雁门关天险之利,即使能从南侧跃入不过是小股军队,难成气候,可汗数次冲锋都不能攻占应该也很懊恼吧。”
“接着说。”突利可汗看似粗莽,却是粗中有细,狭窄睑裂间流露出一点精光,单手持酒盏不动声色道。
“其实我兄长将才不过平平,对行军打仗知之甚少。”七皇子打了个酒嗝,面上逐渐笼罩一层红晕忍不住抱怨,停顿一瞬道,“若是突利可汗能率大军打过雁门关,漠北、羁縻州就都是囊中之物了。”
“本王助你!打开雁门关迎突厥军进羁縻州。”安北都护府不复存在,以后就尽归突厥了。
突利可汗粗壮手指猛然收缩,笑问道,“那可是一件好事,你又想要什么呢?”
“本王要顾晟的命!”七皇子酒仿佛醒了,猛然站起双腿无力又软倒在铺着豹皮的椅子上道。
“七皇子好志向。”突利可汗抚掌大笑,又满了一杯酒,酒液抵在唇边斜睨着醉醺醺的七皇子道,“太子无能这个位置本该你来做,大钦没有太子,你以后就是大钦的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