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从锦拜服,顾昭在这种事情上极有天赋,表面上是个憨厚可爱的大狗狗,实际上是个亲吻狂魔。
“这支翡翠簪多少两?王爷带足银两了么?”容从锦轻声问道,王爷就带了小乐子,两人身上能有多少银两,没准是赊账来的吧?
“没花银两,一文钱都没花,是本王赢来的。”提到这个顾昭就更得意了,神采飞扬道。
顾昭哒哒讲了他是如何大杀四方,赢来翡翠簪的,在听到这支翡翠簪饰楼竟开价两千两时,容从锦眉梢微微一挑,还是含笑听了下去。
“有时间本王再去给从锦赢一个翡翠手镯回来,凑成一套饰。”顾昭意犹未尽道。
“还是不必了。”容从锦笑道,“他们做生意也不容易,王爷看上什么尽管买来吧。”
“不过臣的饰也足够了。”他本就不爱这些,也只是顾昭送的才愿意戴上。
这家饰楼虽有抬价,但王府也不好直接拿走一支两千两的翡翠簪,容从锦暗道得给饰楼送一张银票。
顾昭抱着他垂想要再吻。
“臣要看账本了。”容从锦轻在他手臂上推了一下,顾昭咂唇见好就收道:“那本王陪着王妃看账本…”
今天差不多是够了,明天再来索要,天长日久要合理分配啊,顾昭心里很有数,若是把王妃惹恼了,几日都不能上前,岂不是亏了?容从锦手里的账还没看完,顾昭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小账。
两人笑闹了片刻,容从锦半倚在顾昭肩头看账本,东宫在大钦多地都有产业,甚至在闽江、琼州都有田产商铺,往来账目何其复杂,太子妃未有孕时,每隔半年就会检查一次账目,还会不定时的派信得过的管事去当地查看情况,防止手下人以权谋私,打着东宫的旗号欺压百姓。
后宫里的女子双儿看起来过得轻松简单,实则每日忙碌料理家事,管理产业,还要仰赖丈夫不倒,若是夫家站错了队,就是将产业收拾得再严整也是无用。
这本是雍州的数百亩良田收入记录,大钦实行两税,夏征丝绸、棉布,秋收米粮谷物,上等田每亩八升,中等田每亩七升…皇室产业立减一半的税收,士大夫可减税三成,大钦改革后的税法本是好的,平衡了百姓和权贵阶层之间的势力,不至于过于盘剥百姓,而且这个税收也足够百姓生活。
但近年来“间架税”、“除陌钱”等,名为税收实则就是对百姓的勒索,还有加耗﹑脚钱(运输费)﹑加耗预借、斛面等加税[1],地方官员巧立名目层层盘剥,以至于寻常农户和一些小地主想尽办法的偷税,官员收不齐税款无法向上头交代,就更重催即要求重复纳税以完成本地税款额度,形成循环。
也就是皇室和勋贵门下的情况好一些,有些百姓甚至卖了田来投靠,给他们做长工佃户。
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
雍州土地肥沃,大钦粮仓之一就在雍州,所以情况比其他地方要好一些,产出向来过得去,也能缴齐税款。
容从锦翻动账目,逐渐皱起眉头,雍州历年田产的收入都不错,可到了今年夏季,丝绸绢布的产量却跌了下来,钞也略少了一些,等到了秋收时,粮食的产量甚至连往年的一半都不到,还要用庄子里历年积攒下的丝绸绢纱售卖,用银两补齐秋季的税款。
管事附上了详细的丝绸绢布的售卖价格,一匹丝绸才卖了一两半,市面上正常价格应该在五两左右,若是织花锦一匹能卖到十两,这…即便雍州是丝绸产地之一,在当地售卖丝绸难以卖上价格,也不至于如此吧?
容从锦怀疑管事连哄骗他都懒得了,这本账目清晰明确,几乎将“不合理亏空”几个字写在了上面。
容从锦神色逐渐凝重,翻到最后一页,从账本夹层里掉出一封薄薄的信件。
[太子妃亲启]
墨迹浓重,笔力苍劲带着几分恭敬,容从锦下意识侧,眼角余光瞥见拥着他的顾昭正眯着眼眸像只慵懒的大猫似的在阳光下打瞌睡。
微犹豫了一下,嘶的一声轻响,容从锦拆开了信。
[卑职刘氏,于雍州看护东宫产业数载,人之所履,夙兴夜寐,勤勉惕励[2]不敢有违,然,天合不测大钦启元二十年夏起,田庄佃户偶有感染风寒,初时不察,不过咳疾也,后至晕眩、高热数日不退,小儿羸病。于立即着人遍撒石灰,病者送诊,时至盛暑雍州病情四起,医馆闭门不出…]
容从锦一目十行,匆匆掠过字迹,言简意骇却几乎能嗅到纸张背后传来的血腥气,目光落到最后一行。
[田庄暂避,良田无人可耕亦无人可收,余者皆留在庄内不敢擅出,日前曾见雍州城外方向红光漫天不知何故,心中惶恐,望娘娘察鉴,拜之,恭祝太子安康,再拜。]
“起来!”容从锦立即丢开纸张,连账本一起甩开,推起顾昭扬声道:“碧桃,打水来。”
顾昭茫然站在铜盆前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还用澡豆洗了两次,碧桃微微侧有些不解的打量着公子。
容从锦穿着深衣起身,点起火盆在廊下将雍州送来的账本翻看一遍后确认没有遗漏的内容后全都烧了,只留下管事随着账本送来的一封信。
红光映着积雪的光芒落在容从锦面颊上,衬托的他昳丽面庞上浮起瑰丽薄红,容从锦的神情一点点冷了下去,如冰封似的看着铜盆里的火光熄灭,眼眸微阂,掩住眸底寒光,还是来了。
火焰燃烧的温度融化了立在廊下两个相互依偎的其中一个雪人的肩膀,两个雪人你中有我,再难分离。
顾昭拿着外套出来想给他披上,看见青石砖上雪人融化,其中一个用玛瑙做眼眸的雪人,玛瑙都掉在了地面上,不由得大为心疼:“这才堆好了多久,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