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医疗中心的病房不多,但是基础的康复室和一些简单检查部门也都在同一层,整层楼安安静静的,让人的心情也忍不住平静了下来。
等候室就在康复室旁边,两间房间被磨砂玻璃隔开,只能看到里面隐约的人影和时不时传来的闷哼声。
他必定是不愿让他见到自己这般模样的,只是能在门口等着,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
纪施薇靠坐在等候室的椅背上,打开社交软件,不出意外地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早上接受采访的视频。
下面的评论也是形色各异。
今天也是不想上班:尊重理解姐姐姐夫的决定,求多发些糖我愿意举起四肢来支持你们。
momo:她的采访怎么一直都这么做作,整容脸还非要拽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吗?这种时候没有离开就是怕被人说吧,这种一看就是为了顾的财产,等到他家的钱全被她拿走了就该差不多分手了。
失宜:楼上能不能清醒一些,这姐自己都是柯蒂斯毕业的,家里又不是没钱,我看你就是嫉妒吧。
momo:我嫉妒什么?我嫉妒她男朋友是个残废?
网络总是有它独有的奇怪之处,隔着网线和实际所看的人,呈现出来的似乎都不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隔着网络让人和人之间的交流携带了一层面纱,这层面纱之外所呈现的,是认为自己可以肆无忌惮下的所展示的性格。
纪施薇没有犹豫,直接截图发给自己的宣传助理,让自己的宣传团队去处理。
这么看了一轮,纪施薇也没有继续玩手机的兴趣了。
她起身,在等候室内转了转,从架子上拿了些关于康复的相关书籍开始翻阅。
只有在一开始手术后她看到过顾怀予的伤势。
而当时她也因为不忍,只匆匆看了眼就再也无法遮掩自己的心情,甚至后面连续几天的做梦都梦到抢救时候的惨烈。
手术清醒后,顾怀予更是不让他们所有人见他,关于那段记忆,似乎就渐渐沉没在脑海之中。
现在即使再回忆起来,所有的惊险、痛哭、挣扎,都像是被蒙上了薄雾。
只能感到心中的阵痛,却已经无法完全回忆起当时的模样。
房间内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时候,一阵像是肌肉的拍打声结束后,门后响起了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
“等了很久吧。”
他声音之中的沙哑淡去了些,带上了些水乡独有的清雅醇厚之感。
纪施薇放下手中的书,抬头。
顾怀予今天的状态似乎比昨天看着好了些,脸上的疲惫和颓废感都消散了许多,眼底的青黑也没有昨日明显。
“还好啦,我也是刚来不久。”
纪施薇起身,走到顾怀予的身边,对顾怀予身后的医生道:
“曾医生,麻烦您先回去吧,我待会把他推回去。”
顾怀予身后的曾医生是他的主治医生,见状,他松开了扶着轮椅的手,简单地指导了下纪施薇如何使用,率先开门离去。
她们回到了顾怀予的病房之中。
顾怀予的病房很大,纪施薇本想让顾怀予上床休息,却被顾怀予拦住。
“薇薇,帮我推到窗前吧。”他说
那是医生口中顾怀予最常待的地方。
在纪施薇没看到窗外的景色之时,也和所有人一样,以为看风景是顾怀予是为了打发生病烦闷的消遣。
昨晚的云层掩盖住了窗外的景色,也遮掩住了顾怀予真正在看的地方。
这扇窗户能够远眺到最繁华的商业楼,层层剥开那些建筑,在最深处,是顾氏集团的集团楼群。
这条路上的风景,原本是他每天上班时车窗两边熟悉的景色,现在却只能靠着回忆在脑海中存在。
但他今天,似乎看的不是他那近在咫尺又仿佛遥不可及的曾经。
“我看到了早上采访的视频。”
顾怀予转头,看向纪施薇,他的脸色不能算得上轻松:“那名记者和背后的报社都已经去交涉了,这次虽然是品牌审核不严格的问题,但归根结底还是我这里的原因。”
品牌审核不严格、商场将名额放给他人,在以前虽然也常有,但是在纪施薇身上,这也还是第一次发生。
“这些本来就是我应该要面对的。”
纪施薇蹲下身子,拉住顾怀予的手,道:“这件事情本身就和你没有关系,何况,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她这一个月拍戏能够安安静静拍完,能够不被狗仔围追堵截,从来不单单能是一句剧组保密森严,公关部拦截照片就能简单处理的。
每一条娱乐新闻背后所牵扯的,也不单单是记者本人。
纪施薇将手指与他十指相扣,目光柔和地锁住他想要逃避的双眸,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强调到:
“阿予,你真的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她握紧了他的手。
“我昨晚没有回答那天的问题,但是我想,我今天可以回答了。”
那是他看到自己的伤口之后发生的事情,刚从麻药中苏醒的病人还来不及感谢生命的可贵,就体会到了来自身体和心灵同时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他不顾医生的和她们的阻拦,执意掀开了被子,看到了那条残缺的大腿,和白色纱布之中正在排出血液的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