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邬,休息了吗?”
“哦,是冯忠伟吗?冯科啊,怎么样?你打电话过来是约我吃夜宵喝酒的吗?哈哈…”
“哦呦,邬队,喝酒我不是敢叫你了,像上次这样喝我又要喝到医院去啦,我今天是想麻烦你个事啊。”
“上次我也喝多了,那肯定不能再那样喝了,什么事你说!”
“是这样,你问一下你们所里今天是不是关了一个打架的,下午五点的样子在锦绣里西门菜场那里,人叫陆青玮。”
“哦我去问一下情况,这个人是你?”最后一个你字,邬队拉长了声音问道。
“是一个小兄弟,认识好多年了,听说打架被你们所里关了,她老婆来找我,我给她来问问。如果不出什么事情也不犯原则的话早点放放出来算了,你帮忙看看情况看,要不要紧?”冯忠伟又补充道,“人是XX证券公司的,小夫妻两个带个小孩在宁城,小伙子人是蛮好但是碰到事情脾气有点火爆,最近一段时间看他们夫妻间好像也不是很和谐,估计今天出这个事情可能和家庭也有关。”
“唉年轻人想不开,碰到事情不肯让一让。好的,我马上去问一下,待会给你回电。”邬队爽快地答应下来。
冯忠伟挂掉电话也叹了一口气,老婆马芳正好哄完孩子睡觉进房间,听到丈夫叹气就问:“怎么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冯忠伟坐到床边的老虎椅上说:“小陆记得吗?证券公司的小陆。”
“记得呀,怎么不记得,陆青玮是伐?我的老乡呀,他怎么了你这气叹的?”马芳一脸奇怪。
“这个小陆,今天傍晚的时候和别人打架打得挺厉害,被海潮派出所110抓进去了,抓的时候他还带着小孩,后来110联系到刘佳茜来带走了小孩。当着老婆孩子的面被抓进了警车。”冯忠伟一脸的惋惜。马芳好奇道:“这个小陆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去打架了?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小陆被拉上车的时候把我的电话给了他老婆刘佳茜,刘佳茜打我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和张局在和JS省的领导一起吃饭,我一看陌生电话没有接,等吃好饭回到家我才想起来,一看这个陌生电话响了2次,我就回了过去,一问才知道出了这么档子事。”
“是他打人还是别人打他?怎么带个小孩还和别人打架呀?这个陆青玮真是的。”马芳觉得打架是脱离生活正轨的事情,被关到派出所就更加离谱了,“看看陆青玮平日不像这样的人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小陆性格脾气稍微有点急,但是和别人打架肯定是情绪控制不住了,具体要等老邬去问清楚了再告诉我。”冯忠伟悠悠地说:“他们到宁城来安家立身也真的是不容易的,前不久也买了房子,日子过过蛮好的,不知道怎么会出这个事!”
“他们房子买好啦?我怎么不知道?买在哪里啦?”马芳很好奇。
“银泰边上的新雅华苑知道伐?他们买在那里的!”冯忠伟有点羡慕地说,“这个小区地面不停车的,全部是地下车库,小区绿化楼间距都很好,算得上海宁高档小区的,陆青玮能买得起那里的房子也蛮厉害了。”马芳有点不服气了:“那再好有我们绿城小区好?他们那里就是离银泰近一点,不过我们过去也不远。”
“整体肯定比不上我们小区,但是我们小区你看看,地面停车一塌糊涂,像他们的规划就很好,地面就是不停车不进车的,全部地下车库,这个就至少不堵了,对吧?离银泰近么就是地段好呀?什么都是地段要紧,就是这个小区和我们绿城的品质比估计还是比不上的。”
“是倒是的,那房子我们绿城小区肯定好的,新雅华苑价钱贵不贵啦?”
“第一期均价便宜的,只要9千不到,我们单位营业大厅的小郭知道伐?就是买在他们那个小区,那个时候要托人去找这个房产公司的赵雅芳董事长还还价,结果那个人一点面子也不给的,硬气地很。”
“哦,郭思新是伐,他们也买在那里的呀,听人说过说他们买的那个小区蛮好的,他们是买来做新房的。那陆青玮能买到那里就蛮好了呀,日子过过蛮好的干什么颠三倒四打起架来。”
马芳有点关心这个老乡,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们前年去帮他到处托关系去摇我们小区的二代高层房子记得伐?还是没有福气,如果那时候摇到了,估计现在早就住进去了,现在宁城房价也高了,他们在这里全要靠自己做出来,能买起房子确实也不容易了。”
冯忠伟这时看着马芳笑笑说:“你不晓得哦?他们夫妻之间我看肯定有点什么不好,那个陆青玮的QQ空间里经常更新动态,我看看都是一些负面的情绪,好像都是说些自己压力很大,家里还没有一个好的气氛,可能小两口在吵架也不一定。”
“这个你也留意到了?我也加了他好友但我一直不看的,那看来是有点啥名堂。”
“那QQ早就是好友了,我看见他空间里总是心情不好的,有一段时间了。”这时电话响起,冯忠伟接起电话就说:“老邬啊,怎么样?这个小伙子这个祸闯得大不大?”
电话里传来老邬爽朗的笑声:“你这个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啊,你知道怎么回事?和他打架那个人开个车出锦绣里西门的时候,开得有点快差点撞到他的小孩。他们本来走在路边的,是那个开车的人不好路边有小孩也不注意点,擦着小孩衣服开过,结果这个陆青玮就直接骂开了,那个人也不是善茬立马就停下车来出来吵,结果这个陆青玮一点也不怕那个人个子比他高大,上去就是一拳,然后一打就不可收拾了,唉”老邬兴致勃勃讲起了案情,冯忠伟开了免提夫妻两个听得也津津有味,“然后怎么样?两个人都受伤了?”
“那肯定的,这个陆青玮伤比较轻一点就是流点鼻血眼睛有点淤青,那个和他打的人姓蔡,这个姓蔡的脸上额头上都被打肿了,样子很难看,额头上还打破了流了不少血,看起来比较吓人。”老邬还没说完,冯忠伟说,“哎,老邬,那么这个小孩在边上没事吧?”
“哦,小孩没事,边上一个路过的妇女帮陆青玮看着了,这个小孩吓坏了,哭得一塌糊涂,这个陆青玮也真是的,不过换做别人也是忍不住的,汽车擦到小孩也不是闹着玩的。”
“老邬,那么今天能放出来吗?事情处理好没有?”
“还没处理,姓蔡的和陆青玮分开两间关的,到现在关了5个多小时了,情绪都平静下来了。因为现在我们所事情也多,所以笔录拖到现在,现在估计已经在做了。这次打架情况还不简单,虽然那个陆青玮先动的手,对方也伤得比他重,按理说对方可以告他要他赔医药费什么的,但是这个姓蔡的被抓到警车上时打了我们的民警,涉嫌袭警了,所以要拘留了,所以这个打架的事情反而是小事了,那个人涉嫌妨碍公务袭警还要被罚款拘留了。后续我们的民警会去协调的,让他不去追究打架的伤就行了,问题不大!人待会笔录做好就都放出来了,估计要半夜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老邬,那麻烦你啦,陆青玮这个事情你帮忙看看,到时候我让他请你喝酒呵呵。”冯忠伟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问题应该不大。喝酒好的呀,你到时候可要放开喝啊哈哈。”老邬哈哈大笑。
“被你一说我压力太大了,要重新考虑了。”冯忠伟和老邬笑着告别,挂断了电话,边上马芳忍不住抱不平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要是我我也忍不住的,那个开车的不是个好东西,有小孩也不小心点。”
“好了好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了。老邬会帮忙处理的,不去打招呼估计人关到明天也出不来,这样一来么好歹今晚能回家睡觉了。我们睡吧睡吧,不去管了。”说完搂着马芳睡觉不提。
午夜时分,位于紫薇西路的海潮派出所大门紧闭,往里面望去派出所内灯火稀疏,整个院落显得幽深而神秘。一个人从院子深处的建筑物里出来,一步一步往大门处走去,像是腿脚有些不便,整个人显得有点摇摆。到了大门边的门卫小门处,等门卫开了小门走了出来。站在派出所的门口,这个人显得有些恍惚,两只手僵硬地垂着,直愣愣地盯着前面的马路,这时分大街上车辆稀少路灯却照得亮堂,而他像是还没有醒过神来,茫然地站在街边出神。
从下午到现在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发生的事就像是做梦一般回忆不清楚,只记得最近搬了新住处宥宥想回锦绣里看看,陪儿子走到锦绣里西门时有个车差点撞到宥宥,怎么的就打了起来。只记得宥宥的哭喊声和自己愤怒挥舞的拳头,只清楚记得拳头砸到对方头上时宣泄的快感,还有被带上警车时刘佳茜怀里惊魂未定的儿子。当时的自己像是愤怒的公牛,把最近心里所有的压抑烦恼和不顺统统都打了出去,如今胸膛里只剩下空虚和失落。
本以为警察来了事情也就控制了,谁知和那个司机一起被带上车之后,那人情绪激动不甘愿被抓推搡中不小心打到了那个民警的脸,打得也不重,接着让自己惊恐的事情发生了,主办民警先和负责录像的女民警确认执法记录仪关了以后,和车里的两位男民警一齐殴打那个司机,那人头上脸上本来只是乌青红肿,瞬间被打得头破血流。自己坐在前座转头看着这一幕,心里的恐慌瞬间让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最后那名“反抗执法”的司机被主办的民警用皮鞋死死踩住脖子,双手则被另外两民民警反扭起,喉管里冒出杀猪一般的闷哼声。自己看着这人喘气都快不行了实在有些可怜,就用本地话和这三位民警说:“好了好了,差不多算了吧。”但这三人根本不理睬自己。
直到车子开进派出所被带到铁栏杆里面,才体会到被剥夺所有的尊严是什么滋味:近视眼镜、皮带、手机连同裤袋里的钥匙硬币都被搜走,像一个木偶一般被指挥操弄着拍照量身高体重留指纹掌印。然后平生第一次被关进大玻璃的拘留室,平生第一次被剥夺清晰的视觉,也是第一次那么企盼着妻子朋友们的解救。然而拘留室的时间与外界绝不相同,慢得能让你感受到时间在指缝的流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除了等待还是等待,肚子越来越饿心里越来越慌,对外面的亲友也越来越失望。直到煎熬了六个小时,抓自己的民警才出现,把自己带到审讯室做笔录,做笔录的时候特意诱导地问自己:“你看到那个人在警车上攻击民警对吧?”“他拿地上的一块木板砸向你的头部,你感受到生命危险于是用力抢夺这块木板,在抢夺的过程中把他的头部砸出了血对不对?”就这样模糊了真相捏造了事实,做完这违心的笔录,自己没有觉得愤怒反觉有些悲哀,对自己茫茫人生失去把控的悲哀。
派出所的外面无人等候,手机里也没有留言,两次播打刘佳茜的电话竟无人接听,夜色茫茫,现在自己站在派出所外的街边,一下子竟有不知何往的哀伤。又站了一会才等到了叫来的出租车,赶往新的租住地丽丰苑。